陆尧找到机器人时，发现它正处于一种面壁思过的状态，显示屏朝向通道的侧壁。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陆尧狐疑时，旁边一个拖清洁小车的保洁员阿姨路过说：“又故障了。这个机器人最近总是出问题，应该返厂去修了，找路老是找不到。”
陆尧向她请教了一番，得知这一导购机器人在这里已经有两年了。
从一个月前起，机器开始不定期出现小毛病，偶尔会找路障碍，忽然停住。不过因为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管它，商场这边的经理说会让厂商的人过来维修。
“说是电池有问题。”阿姨拄着拖把，脸上露出那种说八卦时特有的轻蔑：“耗电量也变大了，反正其他没啥，不会伤人，就是笨得很。你对这个感兴趣，你的工作是做这个的？”
“有点关系。”
“难怪。”
阿姨问：“你看这是啥问题？”
陆尧说：“说不好，可能得仔细检查一下才清楚。”
阿姨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走了。
十几分钟后，宋诗宜气喘吁吁从手扶梯一路奔跑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黄色薄毛衣，戴着棒球帽压住头发。宋诗宜少见的没化妆，眉毛和嘴唇颜色都要淡一点，看起来比平时年纪还要小一些，显然是匆忙出门。
陆尧指了指那怪异的导购机器人。
宋诗宜先低头俯身，仔细观察了机器人一圈：“从工艺来看，不像是我们制作的，太粗糙了。我得叫局里的同事过来确认才行。”
她又是拍照传送，又是打电话，二十分钟后支援抵达。来的两个男性，年纪稍大的那个穿着冲锋衣，另一个较年轻的身着牛仔夹克。
宋诗宜介绍了一下。
年轻的叫徐敬轩，他和魏映雪同期进来的，是执行局调查员。
穿冲锋衣的是吴克，四十岁左右，一直在不停眨眼，似乎眼睛有些不舒服。他是执行局的副调研员，级别来说等同于副局长，专业能力极强。
两人将导购机器人推到一个角落，在周围拉起黄线。徐敬轩戴上劳保手套，打开随身带的一个工具箱，开始熟练地拆起了机器。
吴克用眼药水滴了滴眼睛，用力挤了挤眼，说：“商场这边已经收到通知，公安便衣也进入在配合，不过为了不影响其他人，我们还是快点处理完。”
徐敬轩看向手里如同计算器的仪器：“机器人里的确有空间畸变反应，【鲁班计数器】显示是4班，正常神格权限范畴。”
他比划说：“模拟器的投射在深层文件中，以二进制机器语言储存在这台机器里。不过它本身只是一台智能机器，正常情况下应该无法触发虚宙操作，因为它不具有自主判断和决策能力。但虚宙那边是什么情况，还需要技术组的同事来进行远程定位，追踪坐标才确定。”
吴克揉了揉眼睛：“嗯，查吧。”
徐敬轩再次忙碌起来。
吴克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
他又接了一个长电话，然后对陆尧和宋诗宜说：“这台导购机器人采购和使用流程清晰，没什么问题，倒是和这一层有个商铺有点关系。”
吴克往前走了大概三十米，停在一个狭小的狼牙土豆店旁，问陆尧和宋诗宜要吃什么。
宋诗宜说：“狼牙土豆，麻辣糖醋味。”
陆尧看了看贴在台前的菜品：“三鲜柠檬冰粉。”
铺子就一个长条柜台，老板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白围裙，戴着透明口罩，双手戴着一次性手套在那忙活。
吴克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金属陀螺仪，手指在上面轻轻一转，陀螺在柜台桌面上稳稳旋转，几乎没有偏移。
他盯着这东西，直到打包的菜到。
陆尧算了一下，陀螺仪转了至少有五分钟。
吴克拎着两个煎饼，抓回陀螺仪。
一行人走到一旁。
“按照【量陀螺】的测量，这里很正常，没有其他道具存在和使用的反应。”
吴克瞄向后面的土豆铺子说：“店主的侄儿，经常在导购机器人上玩弹球游戏。小孩12岁，初一，内向，没什么朋友，父母生病去世后他舅舅养着他，人在一个月前失踪了。”
“这个案子执行局也一直在跟进，所以一核查就对上了。初中生离家失踪前留了纸条，大体就是说他走了，让舅舅不要担心，看起来像遗言。我们在小孩的房间里发现了空间畸变，确认他应该是降维进入虚宙，过去也有这种案子。”
(
“警察那边联系到他的同学老师，确认这小孩生活苦闷，家庭和学校都过得非常孤独，总是一个人。最终选择模拟器去那边。”
“基本可以确定，那孩子用神格给予机器人造成的反应，想带机器人一起过去。”
宋诗宜说：“为什么是导购机器人？”
“因为他找不到其他人。”吴克说。
陆尧倒是能理解。
十几岁的时候，那是做什么事都可能的年纪。
三人一路回到徐敬轩那头，这是他翻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了模拟器，上面浮现出让陆尧熟悉的像素画面。
“找到了？”吴克递给他一个煎饼。
“找到了，师傅。技术组这回定位很顺利。”徐敬轩接过饼，指着屏幕。
陆尧注意到，屏幕上中心是一座盘坐在地的人形石像，看起来就是一个少年形象。旁边还有一座神像，和导购机器人轮廓完全一致。
围绕着两座神像，不少像素小人都在跪拜和祈祷。
“像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市还是头一个。”徐敬轩问：“师傅，现在是继续观察还是？”
“先观察，按照程序来，不急。”
吴克啃了一口饼：“机器带走，收。”
“是。”
徐敬轩拆下了里面的一块板子，和吴克向陆尧两人招呼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执行局的效率比陆尧预想还要更快。
不久就有人将剩余的机器部分收起来，用手推车带走，丝毫不影响商场里的正常运营。
陆尧这才问宋诗宜：“机器人也能用神格？”
“这个我不清楚。”
宋诗宜一脸迷茫：“还是问问皂老师，他应该知道。”
两人出了商场，进入宋诗宜停在路边的车上。
宋诗宜用手机打通了视屏电话，屏幕上显出出丁汉臻的模样。他这时在一间像是会议室的地方，穿着比较正式的黑夹克和衬衫，头发也梳得很整齐。
听了陆尧的疑问，丁汉臻沉思片刻：“理论上，只要通过神格判定，模拟器就能完成投射，在虚宙投射出代表神格的神像，就能影响到很多的虚宙生命。”
“不过实际情况中，并没有那么多的神格可以用于这个实验，所以更多是理论上的推导。”
老人笑了一声：“不论虚宙实宙，人们其实不在乎谁是神，只要有神或疑似神，就会有人信。这代表了一种希望心理的投射，以及一种朴素的交换认知，人们向神祈祷和献祭，神帮助人渡过难关……神这一概念对人有着特别的意义。”
“可以说，神就是人理解世界的终极工具。如果遇到无法解释的现象，或者超出常理的事或物，那么用神就能解释这一切。这也是对人认知和生存的一种自我保护。”
“神可以是一个人，一只猫，一个昆虫，机器人也很正常。【南天门】的「天兵」就是这样的神格者，有相当一部分的AI属神，它们拓荒和开垦农田，制造各种各样的工具。AI神明和神怪，能更好地执行命令，开发新世界，进入接壤带……甚至冲击超限区，它们都已经变成了主力。”
陆尧听得屏住呼吸。
委员会对神格的开发是玩出花来了。
他问：“您是说，委员会有着大量的AI神明？”
“当然。”
丁汉臻笑着说：“我们实宙一直在开发人工智能技术，现在Chatgpt为首的人工智能模型进行得如火如荼，虚宙那边其实早已经开始了。很多政策和技术，都是在虚宙那边先尝试，虚宙作用巨大，能为实宙提供很多解决问题的方案和借鉴。”
“过去【封神榜】就能容纳365位正神，即称号神明的位置，这可以算是最早的试点。经过一代代人改良后，【封神台】已经改造了名AI神格者，属于有正式编制的偏神，它们早已在致力于帮助我们解决许多的重复性问题。技术上的难题当然很多，比如神格至今无法制造，只能通过各种方式购买。”
“这一技术有特定的模型和转化流程，不过像是你们说的这一起，我记得是没有过的转化类型，倒是很有研究价值。”
陆尧心里琢磨。
按照灶神所说，天庭打造出了一支庞大的AI神明队伍，光是这展露的一部分实力都非常惊人了。
丁汉臻想了想：“如果你们愿意，我待会儿带你们参观一下【南天门】。反正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正式重开。早点了解一下南天门相关职能和运转方式，对你们也是有必要的。”
陆尧眼睛一亮。
南天门要重开，这可是重磅消息！
那更得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