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古典的店铺中，红毛鬼坐在柜台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
突然，他的眼皮微微抬起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懒散地道：
“小海豹，有新的订单。”
全身长满了细长毛发像是个猕猴桃一样的小海豹顿时就从角落里滚了出来，一蹦一跳地来到了一台形似抽奖机的机器面前。
咕噜咕噜～
随着机器转过几圈之后，一颗绿色的晶莹玻璃球从机器中滚了出来。
小海豹扭动着尾巴将其拾起，接着就听到红毛鬼道：
“这一次由你来操作玩具制造机，制作客人定制的玩具。”
小海豹兴奋地转过头来，看向红毛鬼道：
“真的吗？店长，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会好好做好这份订单的！”
别把我的店铺给炸掉就好了，小蠢蛋。
红毛鬼腹诽了一句。
欧提努斯的欺骗对小海豹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它依旧像是最开始来到天鬼坟场时那样傻乎乎的，对他人也没有半点防备心。
在红毛鬼试探性的提出“因为欧提努斯跑路了，店铺缺人手”的要求之后，小海豹就欣然同意留下来打工。
成长、变化在它身上似乎并不存在，烦恼的事情更是转头就忘。
因为这货实在太傻，红毛鬼都懒得再去嘲笑它。
这个次元世界是诸多大人物在此游戏玩乐的娱乐场，那些大人物掌握的力量足以彻底毁灭整座次元世界。
正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pvp游戏总是比pvE游戏更有趣寿命更长久，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远比枯燥重复的单机游戏更复杂更有挑战性。
物质宇宙内的那些纸片人对于他们这些超脱的天鬼没有任何威胁，就如同一群Npc。
一群连思想都不由自主，时间能被随意截断、快进、倒退的纸片人，玩得多了自然也就腻了。
只有那些最底层的平民天鬼，在天鬼群体之中处处碰壁，生活过得极不如意。
这才会选择摆烂，沉迷于在物质宇宙的纸片人中称王称霸，做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神明。
那些大人物们玩腻了这种单机游戏，他们把超脱的信息生命体当成手中的玩具，操控着与自己同样层次的信息生命体在这里彼此争斗。
红毛鬼的目光隐晦地扫过小海豹脑袋上的小白花，心中略微有些期待。
红毛鬼能接触到的从来都只是大人物的代理人。
大人物们决不会亲自下场，不透露自身的丝毫信息，只会用手中控制的玩具来决定游戏的胜负。
这只清澈愚蠢的小海豹，它背后的大人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说不定就能见识到大人物们亲自下场打架的场景。
如果能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打得头破血流的场景，死也值了。
“店长，这个红色的按钮是什么意思啊？”
小海豹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台形似抽奖机器的物品上的一个红色旋钮。
“信息输出限制，用于调整制作玩具时赋予玩具的能力强度。”
红毛鬼瞥了一眼，手指敲了敲桌子，店铺内的场景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身穿白色衬衫的学生们排排坐好，只有手中的中性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红毛鬼一手支撑着下巴，表情懒洋洋地坐在讲台上道：
“客人订制的玩具需要精益求精，我们不能在制作过程中偷工减料，必须要纯手工制作。”
“所谓纯手工制作，意思就是我们必须将成品玩具记忆中经历的每一个世界都按顺序制作出来，不能直接跳到结果。”
物质宇宙中以记忆永生的方式活着的纸片人，他们的时间能被任意快进、后退、停止、跳跃。
一个有着亿万年记忆的生灵，它本质上年龄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都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新生命。
无论客人的订制要求有多复杂，红毛鬼都能使用超图灵机直接跳跃到结果。
只要不停地复制那个符合订制要求的纸片人，就能创造出完美符合要求的天鬼。
纯手工制作的方式就复杂得多了。
红毛鬼需要按照客户的要求，一步一步地将这个纸片人一生经历的每一个宇宙都确确实实地制作出来。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漏都要从头再来，因此制作一个符合要求的生灵耗费的资源就相当之多。
豹豹脑袋上的小白花晃了一晃，它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提问道：
“这样子的话，岂不是会制作出不符合要求的天鬼？”
天鬼的诞生过程源于无限信息网络，这是一个随机的过程，即使对于超图灵机也是如此。
红毛鬼点头道：
“没错，这也是纯手工制作的价值所在。”
“我们用纯手工方式一步步制作出来的玩具与跳过一切中间环节直接制作的成品没什么两样。”
“但是，手工制作的过程更复杂，不仅会创造出符合成品玩具记忆的完整的过去，还会产生许多不符合订单要求的副产物天鬼。”
事实上，红毛鬼所在的这个次元世界里的普通居民几乎都是大人物们制作玩具产生的副产物。
如果说被大人物们操控的玩具是聚光灯下的主播、明星，那么这些副产物天鬼就是组成背景舞台的普通人。
“哎。”
豹豹胖嘟嘟的肚子一缩，叹了口气道：
“超脱物质宇宙的天鬼和没有超脱的纸片人也没什么两样嘛。”
“同是在苦海中挣扎的可怜人，又何苦分出那许多的上下等级。”
红毛鬼闻言眯起眼睛盯着豹豹头上的小白花。
这傻子，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还是说，这是它背后的大人物在借它的口透露自身的想法。
“很天真的想法，也许是一个新生的大人物，这下有意思了。”
红毛鬼心中的期待感又增加了几分。
一个好运气的新生大人物，突然超脱得到了强大的力量，想要在这个娱乐至死的世界里践行自己的理想。
打起来，打起来！
红毛鬼已经忍不住在心中想象起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们从云端跌落到泥潭中的样子。
“继续教你手工制作玩具的方法。”
红毛鬼的身影出现在一名正在奋笔疾书的学生背后，指着他桌上的卷子道：
“以这个学生为例，他得到了【高考必定满分】的能力。”
小海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这个嘴角咧到了耳朵根，表情张狂一脸老子天下无敌的学生，很诚实地道：
“额，可他不是只是在试卷上乱涂乱画吗？”
学生根本没有在答题，他面前的试卷上只有一大堆看不出形貌的涂鸦。
“这就是红色按钮的作用了。”
红毛鬼看向那台形似抽奖机的机器道：
“当没有对旋钮进行操作时，玩具制造机默认的最低输出限制是『指定玩具的自我意识』，也就是他能感受到的自身内部世界。”
“所以，【高考必定满分】这个能力作用的对象范围仅限于他自己的大脑。”
“在他的认知中，他全部答对，并且得到了满分，但对于外界…”
红毛鬼的声音微微拉长。
教室里的景象飞速快进，这名得到了超能力的学生很快就被认定为妄想症关进了精神病院。
当然，即使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他还是自以为自己一直在做高考试卷，并且解决了可控核聚变技术、黎曼猜想、常温常压超导等等惊世难题。
对于外界他也并非全无贡献。
这种妄想症有着从未有过的特异脑部病变，这名学生为人类的医学事业进步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成功被写入了教科书里——作为一个稀有病例。
“奥，我明白了！”
豹豹的脑袋向上拱起，将几乎看不到的胖脖子露了出来。
“能力的作用范围很重要！”
“虽然能力看起来没有限制，但并不是说没有限制就一定很强大了，也有可能作用范围很小！”
红毛鬼点了点头，他伸手一抓，一道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咦，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发表演讲吗…”
红毛鬼一指点出，将一段超脱世界的信息传输给这个新生天鬼，接着一个念头便把他远远地扔走了。
他每次制作订制玩具，都会出现很多很多的副产物天鬼。
他们虽然数量最多，但却是最不起眼的，只是大人物们创造的这个娱乐舞台上的木板与背景道具。
危险的天鬼尸体都被天鬼坟场收容，这些底层天鬼连最弱小的尸体都得不到。
唯一的娱乐就是窝在无人在意的阴暗角落里，一个人和物质宇宙的纸片人们玩单机游戏。
“接下来试试调整旋钮，改变信息输出限制。”
红毛鬼与豹豹又回到了最初那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里。
“好！”
豹豹兴奋地从身体上探出一根触手，将红色的旋钮向右略微拨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男生，嘴角咧到耳朵根，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张狂表情，手握中性笔在试卷上奋笔疾书。
“咦，怎么还是乱涂乱画？”
豹豹有些傻眼了。
但随着景象飞快的向前流动，它发现这一次男生高考确实得到了满分，并且他每一次复读都是满分。
“【高考必定满分】这个能力的运作方式仍旧是认知修改，但这一次的修改范围扩大到了地球上的全人类。”
“不管他在试卷上做出何种离谱的回答，他总能得到满分，并且是被全人类共同认可的结果。”
“这种看起来很强大的概念性能力，只是因为前提条件很少，没有限定能力作用范围，所以才会衍生出许多很强大的可能性。”
“本质上，强大的不是概念，而是这种概念性能力的强度，也就是它能在多大范围、对多少事物起效。”
“局限于个体自身，局限于一个文明，局限于一颗星球、一个星系，又或者能作用于一个无尽广阔的物质宇宙，甚至更大的世界。”
红毛鬼打了个响指，一人一豹再次回到最初的教室里。
“豹豹，调整旋钮，将信息输出限制调整到最大值。”
豹豹依言行动，那个高考必定满分的学生在试卷上奋笔疾书：
“基于磁约束的可控核聚变…”
他正在写下可控核聚变的具体实现方法，但是随着豹豹调整信息输出限制的红色按钮，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情况？”
这名嘴巴咧到耳朵根，一脸老子天下第一表情的学生也愣住了。
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在纸上写下的文字：
“将电磁力强度减小100倍，光速增加为每秒300万千米，强核力强度增加…”
一连串的文字写下，远在一点五亿公里外的太阳突然猛烈膨胀。
强核力强度增加，电磁力强度减小，氢原子的质子更容易克服电磁斥力碰撞融合到一起。
整个宇宙的物理规则被这试卷上写下的几句话彻底改变，太阳的核反应效率极速增长，庞大的能量辐射以新的光速向着这颗星球涌来。
星球另一边的一处科研中心，原本只能依靠着上亿度的高温才能完成短暂点火的核聚变装置内，一颗永不熄灭的小太阳随着限制条件的极大降低而被彻底点亮。
可惜，已经没人能看到这一幕了。
电磁力强度与光速变化彻底改变了原子的核外电子分布状态。
更小的电磁力强度让氢原子、碳原子、氧原子的半径暴增，精密的碳基生物在这一瞬间死亡，整颗星球的生态圈彻底毁灭。
“这就是调整能力强度，让能力作用范围凌驾于整个物质宇宙之上的结果。”
红毛鬼看着这颗彻底化为了死星的星球道：
“【高考必定满分】这个概念能力因此变成了言出法随的力量。它不再是写下符合物质宇宙物理规则的正确答案，而是写下的答案一定是正确的。”
“它会强制性地从底层重构整个物质宇宙的物理规则，以此来符合纸上的描述。”
啪！
一个响指过后，生物灭绝的星球消失无踪，周围的场景又变回了最初那个窗明几净的教室。
“想要制作出符合客户要求的玩具，小心控制纸片人的能力强度是关键，信息输出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强。”
“一旦有哪里不符合客户要求，就要从零开始重新制作。”
“豹豹，加油，我看好你！”
红毛鬼对着小海豹竖起一个大拇指，身体瞬间消失无踪。
“嗷！我会努力的！”
小海豹兴奋地回应了一声，身侧的两根触手捏着那个绿色的玻璃球，用心地研究起客人的订单要求。
“青帝，一个不停地被敌人夺走爱人的深情之人，为了找回被抢走的爱侣，从凡间一路打到三十三重天，道心无比坚定的强者…”
好奇怪的人设，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