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再来一碗羊肉汤！”
玄襄吭哧吭哧地吸溜完一碗羊肉汤饼，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响当当的饱嗝。
先知也是两眼放光，大口地吸溜着。
宁昭抬起眸子，两只手漫不经心地掰着饼，目光却是在街道上的人群里游移。
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楚钰将饼子掰成小碎块，浸泡到羊肉汤里，推到宁昭面前。
他顺手接过了宁昭手上掰了一半的饼子，和她换了一碗。
“小荷姑娘。”
“快些吃吧，汤要凉了。”
宁昭应了一声。
“陈叔，来两个饼。”
“诶，小珠，今天没去做活计？”
“小宝病了，昨天晚上发了高热，我今天得守着他，不敢出去。”
这声音有些耳熟，宁昭抬眼看去，正好和那个凑在玄襄身后东张西望的小姑娘对视上。
啪的一声，玄襄腰间的储物袋应声而落。
小珠连储物袋和羊肉汤饼都顾不上了，拔腿就跑。
宁昭也快速地闪身到桌前，拿起剑跟在她的身后。
街上的人群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小珠过去的时候就不拥挤，宁昭要追过去的时候，那群人全都往路间挤。
那些行人也就算了，勉强算是人太多路太窄，没有地方站，可你一个卖鱼的阿翁，不好好地在路边卖鱼，竟然抱着木盆往路上挤，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儿？
人多眼杂，不好使用灵力，宁昭也没追上小珠，眼睁睁地看着小珠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卖鱼的阿翁端着木盆，从路中间走回到路边卖鱼摊子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宁昭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要将他千沟万壑的老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卖鱼阿翁没忽略掉身上这道炙热的目光。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对着宁昭举了举手上的鱼，高声问道：“姑娘，买鱼么？”
“我卖的鱼，可是全兰城最新鲜的。你买条鲫鱼回去，和豆腐一起煨汤，出锅之前撒上一把翠绿的小葱，那味道，别提多鲜了。”
宁昭摇了摇头，“我不要鲫鱼。”
卖鱼阿翁又捉起另一条鱼，“不要鲫鱼，那买鲤鱼也不错，我的鲤鱼也是顶顶的新鲜，还没有泥土气。你买一条，先用油过一遍，再淋上酱汁红烧，别提多美味了。”
他没听见宁昭应答，又指了指小背篓里的河蚌，继续道：“或者买几个河蚌，回家剥肉炒着吃，老汉我卖的河蚌，可是开出过好几次珍珠呢。开出一颗珍珠，那就赚大发了，姑娘，你也可以买几个河蚌试试运气。”
“不用了，多谢。”
卖鱼阿翁明显话中有话。
宁昭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垂下眸子，抬步往回走。
还没走到先前的羊肉汤摊子前面，又被人给截住了。
有个扎着一根冲天辫，穿着一身灰扑扑褂子，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拽住了她的衣摆。
宁昭低头看去，这小男孩手上提了一只竹篮，不知道是在卖什么。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了。
“姐姐姐姐，买枝花吧姐姐。”
“谢谢，不用。”宁昭低下头看了小男孩一眼，将衣袖从他的手里扯出。
“姐姐姐姐，买枝花吧姐姐。”
“不用。”
“姐姐姐姐，你这么漂亮，买枝花吧姐姐。”
“花美人更美。”
小男孩像牛皮糖一样，死死地粘在了宁昭身上，宁昭几次将衣袖扯了出来，他都不死心，重新拽住。
身旁人来人往，小男孩一个不察就被挤到地面上，竹篮里的花也散落一地。
他皱着一张小脸，指着宁昭，一边抹鼻子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啊，姐姐你推我，我的花全都掉了。”
“哇啊啊啊啊啊…”
宁昭：……
这是开始碰瓷了？
宁昭懒得和他废话，握住剑鞘，拔剑，指向前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小男孩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一两寸还闪着凛凛寒光的剑刃，突然就止住了哭声。
他手脚并用，麻溜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自个儿将地面上的花一朵一朵捡回到竹篮里，还对着宁昭鞠了个九十度角的躬。
“姐姐，是我弄错了，我是自己摔的，和你没关系。”
说完话，他就灰溜溜地挤入人群里，自个儿走了。
一番折腾，宁昭终于回到了羊肉汤摊子前。
楚钰自从宁昭起身去追小女孩，目光就一直紧随在她的身后，自然没有忽略掉刚才那场闹剧。
他轻咳一声，左手握拳抵在嘴唇前，轻声问道：“有什么古怪么？”
当然有！
且不说那卖鱼阿翁让人云里雾里的一番话，街上这么多人，卖花小男孩谁都不赖就赖上她，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人多眼杂，不便沟通，宁昭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回答。
楚钰心领神会，垂下眸子，专心致志地开始喝面前的羊肉汤。
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人群一下子散开，还闹嚷嚷的。
有个中年男子叫唤起来，“赔钱！赔钱！”
“我可怜又苦命的老娘啊，你们走路都不看路的么?你们…你们怎么能直接撞上她？”
嗯？这是怎么回事。
玄襄已经竖起了小耳朵，连面前的羊肉汤都顾不上了，转身单手撑着头，看向又慢慢挤在一起的人群。
外圈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伸长脖子踮着脚，全是些吃瓜群众。
这是个年轻女子，“我没有！是她自己莫名其妙摔地上的。”
“她问我要不要小鸡仔，我说不要，她就自己倒了。”
这是个毛头孩子，“你骗人你骗人！我看到了，奶奶是被你撞倒的，你推了奶奶一把。”
还是先前那个中年男子，“好啊你，竟然还是故意推的我娘，你们看起来穿的干干净净，长得也落落大方，怎么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娘娘娘——您快醒一醒啊…”
毛头孩子哇哇地大哭起来，“呜呜呜，爹，爹，爹，奶奶…奶奶没气了…”
哐当一声，似乎是有重物落到地面上，伴随着一句“想死的就往前凑！”，人群一下子散开了。
宁昭抬眼看去，热闹最中间是一群穿着白衣，手上握着剑的修士。
地上躺了个老妇人，有个小男孩坐在一旁，不断地扒拉着老妇人的脑袋摇来摇去，好像这样就能将她摇醒一样。
还有个中年男子，叉着腰看向面前的修士，一张苦瓜脸上老泪纵横。
宁昭惊讶地发现，这群人，她竟然大多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