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查理斯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
“当然，查理，我很清楚。”卡莱尔恭敬地站在门口，他的左右两边，则是爱德华和爱丽丝。
在这个房间中的吸血鬼面前，他们可没资格入座。
“阿罗夺走了我的孩子，还在觊觎我的其余家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坚定说道，“同样的，如果让沃尔图里得到美国，你们也将陷入我此刻的绝境。”
“已经一周了，卡索斯事件被媒体彻底扭曲成21世纪的《女巫布莱尔》，小镇居民的声音也被彻底压制了……”他严肃地和每一个人对视。
“其中有你们的功劳吗？”答案不言而喻，“你们曾料到过，沃尔图里家族在美国也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吗？”
“查理，就连新闻集团旗下媒体，都在替他遮掩。在此之前，他们有咨询过你的意见吗？”
听到这话，查理斯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拉米罗，”卡莱尔又看向斗牛士，“当年你被凯厄斯逐出欧洲，远走秘鲁。几年后，你又打算去哪？中国？南极？”
拉米罗勾了勾嘴角，似乎想要勾起一个冷笑，最终还是失败了。
“别假惺惺的了，卡莱尔，”他冷冷说道，“当年的战争，作为凯厄斯的左膀右臂，你的‘贡献’也不小。”
卡莱尔没打算和对方争辩，又对场上体型最健硕的那人说：“留里克，你一直想要独占北极，打造水晶之城。沃尔图里占据美国后，会把加拿大留给你吗？会把北极圈留给你吗？”
“世界大得很，阿罗统治不了全部，”留里克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在这种节骨眼上，去和最强大的家族开战。”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卡莱尔没有顺着对方，而是选择了“行动”这个听上去没那么严峻的词，“等凯厄斯的军队踏入圣彼得堡，要求你交出一条手臂的时候吗？”
“卡伦，我知道你交际广阔，”那边的西塞主动开口了，他有些蹩脚地冷声道，“但你最好不要觉得你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我从未想过自己和你们一样，西塞，所以此刻我是站着的，”卡莱尔一语双关道，“当然，我理解你，毕竟在做所有人中，你的压力是最小的。沃尔图里对非洲大陆没兴趣，对索马里没兴趣。”
所以西塞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可你们其他人呢？
“卡伦，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从他进屋后就一言不发的荷尔-阿哈，终于开口了。
这让卡莱尔松了口气。
对方的问题，听上去是质疑他的目的，实则是在往下推动谈话的进程，在卡莱尔挑明其他人的痛处后，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避免谈话陷入情绪化的对峙。
“贾斯伯·黑尔，”卡莱尔真诚道，“我只想救回我的孩子、我的亲人。”
“据我所知，那个黑尔，已经在兢兢业业为沃尔图里效力了，”查理斯说道，“没有人能从切尔西手里把人夺回来。”
卡莱尔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和我的家人不会放弃。”
“你不放弃，就要我们替你火中取栗吗？”斗牛士冷笑。
“是各取所需！”一旁的爱丽丝早就对这种无休止的扯皮感到厌倦了，忍不住大声反驳。
拉米罗表情一冷，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一晃。
但同一瞬间，荷尔-阿哈倏地伸出右手，使劲一按。
卡莱尔则慢了一拍，但还是侧步挡在爱丽丝面前。
“嘭”的一声闷响，拉米罗一个失衡地后仰，后背撞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扭动着身体挣扎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仿佛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在椅子上。
而那边沙发上的荷尔-阿哈，右手依旧悬空，仿佛在按压着什么无形之物。
“拉米罗！”卡莱尔微微弓身，发出警告的语气。旁边的爱德华和身后的爱丽丝，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一同摆出战斗姿态。
但斗牛士没理会他们，而是颇为忌惮地瞥了荷尔-阿哈一眼，就倚在靠背上，跷起二郎腿。
后者见状，也收回了右手。
同样没怎么开口的优婆离，斜眼看了埃及人一眼，缓缓说道：“卡伦，如果你只想靠嘴皮子就让我们替你卖命……”
他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你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卡伦一家不需要任何人卖命，我们只是在寻找盟友。”爱德华也开口了。
因为性格原因，他的语气更加平缓，不像爱丽丝那么冲动。
他认真说道：“无论你们如何选择，我们都会去营救家人，不惜一切代价！”
场面一时安静了，几位族长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眼前三个不怕死的家伙。
几千年来吗，吸血鬼都一向注重家庭、家族。但绝大多数所谓家族，都只是利益或志趣的结合罢了。
亲情？那玩意儿不比歌唱者常见多少。
“还真是感人肺腑啊，”西塞感慨了一句，又问，“那么，你们又能为盟友做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哪句话感动了对方，还是什么原因，原本和沃尔图里家族最没有利害冲突，也是预期中最难说服的西塞，竟轻轻推了他们一把，也成了荷尔-阿哈之后，第二个帮助他们的族长。
卡莱尔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认真说道：“我们没有能力干预北美的事情……”
拉米罗迫不及待地发出一声嗤笑。
卡莱尔听而不闻，继续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无论这边发生什么，意大利的沃尔图里，都不会有任何支援。”
房间中顿时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门口的三个卡伦，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脸上，找出任何说谎的蛛丝马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卡莱尔？”查理斯又问出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但卡莱尔还没来得及开口，留里克却笑出了声，而且越笑声音越大。
大笑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止住，不停地摇头：“所以，马库斯那个老东西，已经离开沃特拉了？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显然，他认为沃特拉城城剩余的沃尔图里主力，已经在前往美国的路上了，所以卡莱尔才敢说出此等大话。
“马库斯还在沃特拉的城堡里，没有任何要出来的意思，”卡莱尔淡淡说道，“这种小伎俩，能骗过你们吗？”
这一捧，把留里克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羞恼。
“优婆离？”荷尔-阿哈征询地看向印度人。
后者点了点头，对卡莱尔说：“把你的承诺再说一遍，完整的，没有丝毫歧义的。”
卡莱尔的心脏立刻激烈跳动。
优婆离的能力，能够判断真伪，没有任何人能欺骗他。
意大利的沃尔图里不会支援美洲，这个承诺，源自乔木信誓旦旦的保证。事实是，卡莱尔也不清楚乔木能否做到，要如何做到。
即使沃尔图里家族的绝大部分主力，都已经抽调到美国了，它在全球各处的据点也许已经空了，但沃特拉城作为对方经营三千年的老巢，绝不会轻易搬空，肯定还有足够的力量。
单拎出那股力量，也足够和在场的任何一个家族相媲美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卡莱尔还是按照优婆离的要求，认真、完整地，将他的承诺说了一遍。
“有趣，”优婆离沉吟着，脸上竟然浮现出奇怪的笑意，“竟然是真的。”
“这有什么有趣的？”留里克嗤笑一声，“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的事情，”卡莱尔立刻回怼，“还是说，你们也会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盘托出？”
留里克又被怼了一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想发作。
但优婆离却开口了：“不是他的承诺是真的……”
“他撒谎？！”俄国人精神一振。
优婆离却不理他的打断，自顾自地说道：“‘意大利的沃尔图里家族成员，不会支援美洲的族人；马库斯不会支援阿罗’，这件事是真的，未来真的会发生。”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印度人，然后又同样震惊地看向卡莱尔。
而卡莱尔，甚至险些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严重低估优婆离的能力了！对方的能力，并不只是判定语言的真伪！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爱丽丝一眼，女孩则一脸茫然地和他对视，显然并未意识到对方话中的潜台词。
“你是怎么做到的？”就连西塞都忍不住追问了，“你打算怎么做？”
卡莱尔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说“我也不知道”吗？
“好了，诸位，”窗边的查理斯笑着开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刨根究底，可不是盟友该做的事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总要有所决断了，不是吗？”他脸上那种商业化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则是发自内心的亢奋。
他环顾四周：“我同意和卡伦家族结盟——当然，前提是六家全部同意。”
“我同意。”埃及人平静附和。
“还有我。”索马里人也加入了。
剩下三家，却都没有任何表态。
卡莱尔的心脏，都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实话实说吧，”拉米罗不再找碴，而是认真说道，“就算没有马库斯的支援，咱们六家合起来，也不见得是沃尔图里的对手。”
留里克立刻点头：“没错，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如果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情？沃尔图里还真能杀到北极不成？”
三比三，场面陷入僵持。但三家投了赞成票的人，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只是表示支持，不代表他们要替卡莱尔说话。如果卡莱尔不能说服其他人，他们的支持，自然作废。
卡莱尔不得不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痛陈利害，努力说服剩余三人。
但收效甚微。
他心中越来越急，他能够感觉到，其他三位之前表态支持他的族长，也在逐渐失去耐心了。
他必须立刻想到一个足够有力的点！
如果不能挑动七大家族的战争，就算贾斯伯逃出来，卡伦一家也将永世承受阿罗的怒火，和沃尔图里家族的追杀。
最要命的是，对方有德米特里。没有人能躲过他的追踪。
爱德华和爱丽丝也加入到说服的行列中，但杯水车薪。两个无名小卒的话，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天然就会大打折扣。
正当卡莱尔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沮丧、越来越灰心的时候，身后传来几声敲门声。
“开门。”荷尔-阿哈平静说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还在尽力的爱丽丝，立刻被这淡然的一句话，卡住了嗓子。
爱德华主动开门，一个身着埃及传统服饰的吸血鬼走进来，谦卑地鞠躬，双手递上一张纸条：“主人。”
荷尔-阿哈没有动，纸条却从对方手中，缓缓浮起，飘到他面前，自动展开。
“谁给你的？”他只看了一眼，就问。
那吸血鬼为难地摇头：“它被一只无形之手贴在我的胸前，在那之前、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其他人也是如此。”
埃及人只是点了点头，没苛责手下。
旁边的留里克主动走过来，拿起浮在空中的纸条，读了起来：“看cbS。”
他瞥了一眼埃及人，见对方没说什么，就指着对方的仆从：“把电视打开。”
频道切换的瞬间，房间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大屏幕上贴着两张通缉令，照片中的两人，皮肤白得吓人。
是阿罗和凯厄斯。
背景音中，主持人正侃侃而谈：“……共同经营着一个名为‘沃尔图里家族’的犯罪团伙，其总部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沃特拉城。据悉，该团伙的正式成员人数多达千人……
“据哈里斯堡警方称，数日前导致三名警员遇难、一名警员重伤至今昏迷的卡索斯爆炸案，正是由该犯罪团伙策划实施的。
“此外，警方相信，所谓的‘卡索斯蓝色恶魔’传闻，很可能也是该团伙故意编造、散播，以混淆视听……”
通缉令消失，屏幕上切换出警局新闻发布会的画面，但依旧是主持人在说话。
“目前，哈里斯堡警察局已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意大利警方，希望能够了解更多关于‘沃尔图里家族’的情报，了解更多关于该组织的犯罪事实……”
没有人动遥控器，但电视还是被静音了。
房间中，包括卡伦一家三人，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
查理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笑出了声。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他笑着直摇头：“这还真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说法，只好感慨道：“命运啊，总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其他族长，也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好了，”查理斯轻轻拍了拍手，“其余三位，你们怎么说？”
印度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右手，向所有人传达自己的决定。
俄国人与秘鲁人对视一眼，先后表示了支持。
成了！
那一瞬间，卡莱尔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的身后，爱丽丝更是激动地狠狠搂住一旁的爱德华，在对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表达自己的激动。
“既然如此，就按照卡伦的提议，”最年长的荷尔-阿哈缓缓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将沃尔图里家族，逐出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