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开了两辈子车，这还是第一次上车前逆时针绕车一周，检查轮胎、侧视镜、后挡风玻璃。他甚至还趴地上查看了一下地盘……
结果车开出不到一公里，他还是一脚刹停了。
“下去！”
不是车出了问题，而是后排座位上多了一个人。不是卫怡那个丫头还能是谁？
“别啊乔工，”眼见着他要开车门到后面拽自己，卫怡连忙辩解，“那边十一个人，这边就你一个，你刚才和他们起了冲突，之后被坑了都不知道。”
“我在就不一样了，”她拍了拍胸脯，“别的不敢说，他们那点小伎俩，绝对瞒不过我。”
乔木看着她。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不是不信卫怡这个人，而是不信对方能替他发现一切阴谋。
对方所谓的“小伎俩”，大概率是指让他发生个车祸啊，故意把敌人往他这边引啊之类的。
这丫头，明显还没搞明白状况。
“会死人的，”他平静说道，“一会儿等谷月来了，你乖乖和他回去。”
“他不会来的，”对方却摇头否认，然后眼珠子一转，又道，“不信的话，咱俩打个赌。十分钟，他要是不来，你就开车，如何？”
他毫不迟疑：“不赌，下去。”
卫怡的小嘴立刻嘟起来了：“你别瞧不起人好不好？我承认，我是学院的学生，是享受了一些优待和照顾。但我一个大一在读生能升到p7，也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
“不至于拿命去拼，也不敢说和你们比，但我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走过捷径。我能被征召，就说明公司认可我的能力；我能参加这次行动，就证明指挥官认可我的能力。
“再说了，咱俩谁都没有指挥权，都是平等的。我凭什么听你的？按照计划，一路至少需要两人。所以，不仅不该是我听你的，反而应该是你听我的，否则你就是违反计划！”
这一番话，乔木听得内心毫无波澜，根本不为所动。但他却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过去，”此话一出口，对方果然一脸振奋，“咱们可以摆明车马，之后我会利用你，你会不高兴，但几乎不可能拒绝。”
“为啥？”对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手里有我的把柄？”
但他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驾驶座，不再说话，也不发动车。
他没打算告诉对方真相，毕竟对方知道了真相，就等于彻底和王宗江杠上了。这种天真的傻丫头，指不定会如何被对方吃干抹净呢。
而且说了对方也不会信，得让对方亲眼看见才行。
就看邬德炎那伙人要怎么选了。如果他们愿意放过卫怡，自己也没必要把一个无辜的同事卷进来；如果他们不同意，这事儿谁来了都怪不得自己。
卫怡等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脸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走吧，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墨迹啊？”
很明显，他说的话，对方压根没听进去。
他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从收容所到这里，这么多天，你是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吗？”
“异常？什么异……哦——”对方一脸恍然，“你是说你和邬工他们不对付的事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干脆直接挑明了：“他们要借这次任务对付我，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卫怡想了想，反而坚定说道：“那我更不能扔下你置之不理了，同事一场，不能看着你孤零零被他们欺负，更不能看着他们一错再错……”
她说着说着，又反应过来什么：“刚才谷月那样……也是因为这个事儿吧？他也想给对方一个警告，拦着你们？”
“不，他不想。他只是不想我们当着他的面打起来，让他难做，”乔木冷笑一声，又反问，“不到一公里，那家伙爬也该爬过来了。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真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啦，我俩在工程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好几次一起主持联欢晚会来着。”
卫怡笑着又拍了拍他：“其实你可以更信任他一些，他这个人看着不着调，就知道气我，但认真起来挺可靠的。你没看有啥事儿我都让他拿主意嘛。
“放心好了，真要是有危险，他肯定就出来找我了。他这个人吧，对陌生人的事儿确实不上心，但我俩是朋友，他肯定会管我的。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一会儿如果邬工他们要为难你，我会帮你拦着他们的。你也是，到时候可别又没轻没重的，听见没？！”
乔木撇了撇嘴，连笑都算不上：“他救过你？”
女孩听了这话，眉毛一扬：“我还需要人救？你开什么玩笑？你连我怎么钻进车里的都不知道吧？”
知道，从后视镜钻出来的。那个空间波动，跟要炸车似的。你以为我为啥急刹？
但乔木懒得解释，直接启动了车。
卫怡顿时眉开眼笑，也顾不上之前的炫耀了。
他一路开出去二十多公里，才随便选了个地方，停到马路外的草地上。
布置传感器并不麻烦，找个地方随手一扔就行。但也不轻松，毕竟森林里的路确实不好走；而且还有个小丫头跟着，对方明显不以身体素质见长。
卫怡和他没什么交情，一路上都没什么可聊的，干脆就保持沉默。
他一边走一边关注手上的终端，里面有传感器传回来的实时数据。每次自己消失在终端上，就从兜里取出一枚纽扣大小的传感器随手一扔。
自始至终，邬德炎那伙人都没有出现在传感器的范围之内。
“我去那边……”
“跟着我，别走散！”没等对方说完，乔木就毫不客气地反对了。
对方小声嘀咕了一句：“切……怎么一个个都跟谷月一个德性？”
他本来想说“那是因为关心你”，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一来他俩不熟，说出来怪怪的；二来……那个谷月，真的关心这丫头吗？
他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懂那家伙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前进，乔木并没有长驱直入，而是确保横向有至少四枚传感器，确保两翼一公里宽度的安全后，才会继续向前探索。
两个多小时，他只将传感器内圈向前推进了1.5公里。卫怡跟在后面，已经走得满头大汗了，却一直没有叫苦叫累，也没有要求休息，一直咬牙坚持着。
邬德炎等人至今没有出现，要么是在继续消耗他们的体力，要么是在等印度人先出手，要么就是……他们有避开传感器的手段。
毕竟物资都是他们申请、验收的，虽然乔木全程都以“感兴趣”的理由围观，不过在王宗江的帮助下，藏点私货不让他发现，实在太简单了。
对方不出现，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把体力耗尽，干脆就带着卫怡往后撤了两公里，大大咧咧休息了起来。
这也是给对方一个信号：要亲自动手，就趁现在；如果还不现身，我们指不定一会儿就去哪了。
休息了十多分钟，他就察觉到，周围的空间中，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卫怡见状也跟着爬起来。
“别动。”他制止对方靠过来，谨慎地关注着周身的奇特变化、
像是一种奇特的小范围空气流动，空间的扭曲触动着他的“空间触感”。
很快，周围原本“平坦”的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个涡流。在他的“触感”中，涡流的数量不断增加、分布范围不断扩大。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试图触碰那东西，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本就身处空间之中，“触碰”这个动作，是多余的。
向旁边迈出一步，果不其然，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就有数个“涡流”，却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
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这不是一种攻击手段，而是单纯的空间扭曲。
他轻轻一推，一个巴掌大小的空间门，出现的瞬间，就被与它重叠的涡流影响，迅速扭曲、消失。
门门果实被限制了，这是阻止他逃跑的手段。
“过来。”他回头招呼卫怡，发现小姑娘正紧张中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似乎想触碰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涡流。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这些东西了，却还没搞明白状况。
这种涡流不是对空间的附着，而是驱动空间本身进行扭曲。万物本就依附于空间之上，随着空间扭曲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他解释着：“不用担心，它只能限制空间能力的使用，对咱们本身没有影响。是为了阻止咱们逃跑。”
“逃、逃跑？是印度人？”听了他的话，对方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明显紧张起来了。
他反问：“印度人知道咱俩有空间能力？”
“是、是、是……”小姑娘有些磕巴，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
她显然猜到了答案，却不太能接受。
她只是天真，不是真的傻。这种程度的手段，明显超出“报复”和“教训”的程度了。
半晌后，她才犹豫说道：“我……我可能知道这是什么。”
“嗯哼？”
“总部曾经有个p10，代号虫洞。我没见过，我那时候还在上学，刚成为调查员不久，根本没资格接触这个级别的人。但我听说过他……”
对方组织着措辞：“他很厉害，不是能打，而是……他是所有同行公认的，最强的空间系能力者。”
“曾经？”
“嗯，他已经牺牲了，好几年了。”
“你是说，这个能力是他的？”
“不是他的能力，是他的道具……他牺牲后，公司花了很大的工夫‘回收’他的道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谷月就是这个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这件道具……应该就是他亲自回收回来的……”
乔木终于听明白了：一个调查员牺牲了，道具落到了其他同行手里。公司很不高兴，因为一些原因，决定把这些道具收回来。
谷月因为能够随意盗取他人的能力和道具，就被指派负责此事。
“这件道具在他手上？”他追问。
“不在，”卫怡立刻否认，“肯定上交给公司了，而且只能申请使用权，不放开买卖。”
但还是无法证明现在使用道具的，不是谷月。
不过他看女孩眉宇间尽是迷茫与紧张，觉得这话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动起来吧，”他招呼对方，“不管他们打算干什么，在一个地方待着总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个东西很危险的！”女孩立刻阻止他。
“什么意思？”
“它……你知道黑洞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对方说话时，一直略显紧张地关注着已经密密麻麻的涡流，“不是他的空间能力，而是他能自己打造空间系的道具！”
乔木闻言惊讶了：同行相轻，他本来没觉得对方如何，但……调查员自己制作道具？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很厉害，至少肯定比他厉害。
“那个人制作的道具，因为会给同事使用，有遗失的风险，所以他很喜欢在上面留一些陷阱、后门。”
“你知道这个道具的后门和陷阱？”
“嗯，我是空间系的，所以对这类信息很感兴趣，”女孩吞了口口水，“这个道具看上去是空间封锁，但放着不管的话，这些‘旋涡’，会在某个随机的临界点，导致一场微型规模的空间暴。强烈的磁暴、高能粒子爆发、等离子体爆发和温度剧烈波动，被卷入其中的生存率绝对是零！”
乔木听得眼睛都直了：“你确定？你没吓唬我？这么危险？”
“所以这件道具才没有重新进入积分商城，”卫怡严肃点头，“无论是它的作用本身，因为这个很恶劣的陷阱，这都是一件接近战略级别的道具了，公司不会把它卖给任何人。”
他沉默了，女孩也跟着沉默。
片刻，他才又问：“你觉得王宗江和谷月，谁能申请到这件道具？”
卫怡倒吸一口冷气，但这一次没再出言反驳。
既然她认出来这东西了，自然不会心存侥幸。
“王、王老师吧……”她嗫嚅道，“谷月的任务，够不上申请门槛……”
乔木点了点头：“在这里别动。”
他脚下灵子凝聚，一路来到森林上空。
空间涡流是看不见的，但他在空中走了一圈，就通过自己的空间触感，确认了这东西的分布，基本是一个半球形。
这样的话，他就能通过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大致确认它的范围。
半径不到一公里，而且已经停止扩张了。
这个范围，基本上就是一场战斗的极限了，毕竟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打架时候几公里地乱跑。
他回到地面上，和卫怡说了一下，又问：“到临界点时，会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对方诚实地摇头，“咱们要撤退吗？”
“他们不傻，”他若有所思道，“两个空间能力者，察觉到不对，肯定会转身就跑。他们肯定有后手阻止咱们逃离。”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就在他身旁，两个涡流发生了接触，瞬间合并成了一个更大的涡流。
他还没来得及感应细节，那个比之前两个小的加起来还要大的大号涡流，已经触碰到了周围数个涡流，迅速合并、扩大。
他一个瞬步闪出百余米，新的位置，也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巨大涡流了。
现在，他知道那个临界点的特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