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赶出队伍——沈老爷子显然也没有那等能耐——但和不管她死活也差不多了。
毕竟素衣确切就是一介弱女子，在青楼里学的是伺候、勾引人的本事，仗着美貌也算是为所欲为，谁料偏偏摊上了穷途末路的尚书府，荣华富贵还没赏尽呢，就被塞进了孤苦无依的流放路。
她一个人哪有什么存活的本事，沈老爷子放话说不管她了，尚书府其他人哪还敢动。
官差也只保证护送安全，他们不逃就不管，这态度明显就是要活生生饿死她了。
说起来这消息，沈若棠还是从江晏嘴里听到的。
当时她正琢磨着那虎皮该如何正好分成两半，一半给连弟一半给二丫，二丫年纪小些，可以分少一点；连弟身边还有个小丑东西，显而易见要做得宽一些。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呢，江晏忽然从旁走了过来，朝她指了指外头的其中一处。
沈若棠撇了他一眼，倒也去看了看。
这才发现某位算得上是熟悉的人的身影，正缩在一棵大树旁边瑟瑟发抖呢，身上连条毯子都没有，惨得让人不忍直视。
她不由挑了挑眉，又瞧一眼江晏，眼里意思很明确：“想干什么自己去呗，我可不是烧得出舍利子的和尚，今天她就算冻死在那儿了，这事儿也由不得我管。”
却不曾想江晏笑得更开心，他甚至随意地在沈若棠身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去做什么？我指给你高兴高兴，这不好吗？”
真有这么简单？沈若棠勾了勾唇，一面道：“看不出来，向来如高岭之花一般不可攀折的江大公子居然还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她说完，不怎么在意地低下头，一面继续研究虎皮，一面说，“罢了罢了。”
“幸好娘亲不在，要不然得说我教坏公子了。”
江晏也是一声笑，没回后面一句，只是说：
“人自然都有各自的两面，看来我表面伪装是被沈姑娘发现了，这可真是可惜啊……不过——既然如此，沈姑娘何不也开诚布公一下呢？”
好嘛，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沈若棠微微抬眼，对上江晏笑得眉眼弯弯。
“江公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自身起的事儿如何就能推断到旁人身上呢？”
“我有什么另一面？”沈若棠装模作样，笑吟吟地道，“我可没什么好伪装的，我本就是这种性子，旁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他一丈，可若有人徒增算计，那自然也就怪不得我算计回去了。”
沈若棠语气不重，江晏倒也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淡淡说道，“确是沈姑娘的性子。”
可这话显然没说完，沈若棠也就瞧着他，倒听听他到底有什么高见。
偏偏等了一会儿，江晏反倒一脸无辜模样对上她的眼神，竟然就真这么停住了。
沈若棠没多掩饰，径自翻了个白眼。
风度是毫无风度但意外地解气，她也不管江晏了，反正他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他，他手上又没什么证据。
不过就是真的有证据……沈若棠琢磨了一阵，想起同领头的那个约定，又算算时日。
不玩撇了一眼天边。
天边那高耸入云的群山深入人心，沈若棠没去过昆仑山，猜不到他们是要去哪一座，但即便是肉眼看着也能清楚，最多还有十日，这片森林绝对出得去。
在这个关头下，只要不出事，官差想必干什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一想到这事儿，沈若棠又愉快许多。
只需等到了昆仑山，到时候再与尚书府分道扬镳，便可称得上是自由。
他们虽是罪民之身，但流放之后，官差们会自行退去，当地也无官府，只要没有有心人追究，他们逃入大山，就算江晏再起了疑心，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和影响。
唯一的问题大概是在于，同领头的那个约定……沈若棠算了算，觉得到时候将京城所有地契交予领头，应该足以让他吞下这个秘密。
若是可以的话，她似乎在钱庄里还有部分嫁妆，眼下也回不去京城了。
就送与他就是，全当打水漂了。
不过……沈若棠眯了眯眼，又扫了一眼已经自行退去的江晏，心尖颇感诡异。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追问下去，沈若棠赌他不敢或是不想动她，但沈若棠自己也清楚，若是江晏真想做什么，她也未必能说服他。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不要露出底牌，当然，也不要动杀戒吧。
沈若棠如此想着，随手又将吵嚷着的小丑东西抓了回来，当着连弟的面问了一句。
“你觉得小鸟儿这个称呼怎么样？”
一听这话，小丑东西还没表态，沈若连已经眨眨眼，语气乖乖地问：“阿姐，它不喜欢当小鸭子吗？为什么呀，小鸭子多好啊。”
沈若棠憋了笑，勉强咳了一声才抑制下去，一面又说：“这个嘛……大概是因为它不是小鸭子吧？”
听着这话，沈若连倒也点点头，但是又觉得奇怪。
“那它不是小鸭子会是什么呢？兄长和娘亲还有阿姐，甚至江晏哥哥都不知道它是什么，这可怎么办呀？”
“自然是……”沈若棠顿了顿，在沈若连求知若渴的眼神里无奈地飘出一句，“自然是慢慢来咯。”
“好吧。”连弟失望的低下头。
不过小孩子调节心情还是很快的，他很快又抬起来，盯着小丑东西好奇的问：“那阿姐，它喜欢小鸟儿这个名字吗？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之前还有人告诉我，其实小鸡也是鸟儿变的呢。”
小丑东西：“……？”
它大概是觉得“小鸟儿”比“小鸭子”好听一百倍、所以本来还在疯狂点头，心想起码是个鸟儿……
结果听完连弟这一句之后，丑东西沉默了。
说实在的，要是不知道自家小弟的性子，沈若棠只怕也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毕竟这个时机抓得实在是太妙了，小丑东西现在恐怕恨不得钻回蛋壳里面，闭着眼一了百了好了，起码不用听到有人喊它“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