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当时模样实在凄惨，话里又很真挚，我信以为真，又觉得……”
姜氏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母女两人手紧紧握着，却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沈若棠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用力揉着太阳穴，又捏捏鼻梁，似乎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半天终于是又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娘亲……我都说过了，江公子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又不是一块被流放的罪人，他迟早会回京城那头去的，到时候我们能回去吗？”
姜氏不是听不出自家女儿的意思，但她依然觉得这不是问题，反而说：“可是我也了解过……”
“我朝律法没有那么严苛，等到了时间，我们一样也能回去京城的，他是京城中人自然就更好啊！”
“……娘亲你是油盐不进啊。”
沈若棠有点无言以对，姜氏却看着她，默默凑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一面说：“你莫要总是说着江公子各种不好，但娘亲看得出来的，你偶尔也会对他发呆，明明对他喜欢二丫这件事也是乐见其成……”
“傻丫头啊，你自己不承认娘亲还看不出来吗？你那个脾气你那个眼光，怎么可能看不上江公子？”
“我知道你是担心二丫，也担心你自己……可万一江公子能接受呢？”
听着姜氏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沈若棠却依然坚持摇摇头，神色已经冷静下来。
“娘亲你也说了，万一万一，万分之一。”
“我赌不起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二丫也赌不起，我之前就决定一到昆仑山，我就教二丫叫我娘，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还是太晚了，我还是需要做得再绝一点。”
沈若棠瞧着镇定之极，姜氏却偏偏觉得不安，总觉得自家女儿这话里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她不由有些担心。
她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想沈若棠直接站了起来，走向旁边的沈若竹。
其实沈若竹早就看见了小妹气势汹汹拉着自家娘亲从小树林里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母女俩闹脾气了，只是他一介男子，没有沈若棠的示意到底不好掺和什么，便有意在周围绕着走。
本是想及时收到两人求助，却怎么也没想到沈若棠一扭头就直冲冲的朝他过来了。
沈若竹看着旁边慌里慌张的娘亲，一时发愣。
还没想好该如何抉择，自家小妹已经走近过来，冷着脸跟他说：“兄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二丫是我的亲生女儿。”
沈若竹彻底愣了。
她说的时候，姜氏在旁边着急得都上手去捂嘴巴了，偏偏还是没有拦住沈若棠最后一句话。
她话音一落，姜氏眼里就蓄了泪，里头的心疼一览无余，使得沈若竹越发迷糊了。
他用力眨眨眼，半响才不知所措着问起。
“……二丫，二丫不是娘亲奶娘生的姑娘吗，你怎么忽然……”
沈若竹此生怕是都没有经历过这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一夕之间世界更改。
偏偏沈若棠还是一脸坚定，摇摇头只说：“那是娘亲骗你的，我当时被歹人所害，无意间怀了二丫，又因为身体原因只能生下来，娘亲一直在帮我遮掩，所以连兄长也不知道。”
在此番叙述中，沈若竹终于反应过来，他沉默了许久，注视着沈若棠的眼神无比复杂，但瞧着里头的心疼，沈若棠便觉得温暖。
她勉强扬起唇朝兄长笑了笑，甚至还有意安慰他：“好了哥哥，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当时也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二丫现在也越发大了，我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
“而且与成亲相比，我觉得陪伴二丫的成长才更重要，即便她的出生不那么受期待，但我希望她以后都可以好好的，不会让人觉得她是没爹还没有娘的孩子……兄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若竹摇摇头，揉了揉自家小妹的脑袋，心情无比复杂，直到此时却也只能说上一句：
“……兄长哪能不明白呢？难怪二丫丢了的时候你会那么紧张，是我倏忽了。”
他语气里尽是自责，沈若棠却摇摇头，她握住自家兄长的手，神情认真。
“不是这样的，是我瞒着兄长的原因，也是因为小妹承受力太弱，才让二丫这么久了还没有一个娘亲能叫……更是因为我隐瞒不说，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我不能再让娘亲和兄长替我收拾烂摊子了。”
沈若棠说到后头，一只手又握着姜氏的手，看着她拭泪的样子轻笑，“娘亲你哭什么呀，这是女儿的决定，你觉得女儿做错了吗？”
她如此问，得到的答案自是否决，姜氏也清楚事已至此，大概没有人能改变沈若棠的心意了。
唯一惋惜的便是江晏公子，但自家女儿向来要强，大概确实是不会接受旁人的怜悯的。
如此想着，姜氏也只能接受下来。
她用力回握住了女儿的手，一面说：“罢了……棠棠也长大了，已经可以自己做选择了，娘亲不应该耽误你这些的，只要你开心就好，我和哥哥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沈若棠眼眶微酸，用力咳了声才止住那句哭腔，她又笑，笑得肆意，嘴里说：“这是当然。”
“你们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块——但是娘亲你同样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了我的什么事擅自做决定，不管怎样，你要先告诉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做决定，好吗？”
姜氏点头，几乎又要自责地落下泪来，沈若棠便赶紧安慰她，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旁边的兄长一脸茫然，沈若棠寻了个机会同他说了清楚，他这才叹口气。
一口气还没叹完，沈若棠就赶紧拦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兄长也切莫自责。”
“娘亲是因为担心我，要是兄长自责，我也该自责我为什么到了那么晚才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