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垂头丧气的被厂内的保卫科的人给从办公室中拖了出来，巡查组的人则是挤进了办公室中去，也另有一部分人去到了被抓之人的家中，开始全盘搜查。
“又抓了一个！”
“该！”
“这孙子最不是东西，上次就听说他拍人家女同志的屁股。”
“这些人多可恶啊，还是咱们厂长说的好，一切破坏集体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这样的人就该狠狠的收拾。”
“咱们厂长讲话了，娘的，老子都不敢享受，他还享受上了？办他！狠狠的办他！”
职工们学着王言的语气，哈哈笑了起来，都有几分畅快，更提了几分精神……
一方面看风光的人落难有几分解气，另一方面对自己的权益得到保障，自己被重视，也更开心……
这一幕，同样也被考察组的人看在眼里。他们来的时间很好，正是王言开始厂内整风的时候，在偌大的纺织厂中考察了几天，每天都能遇到几个人被抓走。
有的是生产的小组长，有的是高层的领导干部，有的管人事，有的管财务，甚至就连厨子都给办了。
当然厨子也不冤，做大厨给家里人带一些饭菜，这是寻常事，拿也就拿了。但是总不能大块大块的猪头往家里拿，那像话吗？
整个的化工厂的厨房里，上到大厨，下到切墩的，没一个好人，二十多人直接一锅端了去……
“光我们看见的，这几天可是都抓了四十多人了啊，王厂长，不是专门给我们看的吧？”
考察组的领导背着手，看着那失魂落魄被拖走的领导干部，问着身边陪同的王言。
“就是让领导们，看到我们发展的决心。这些人，都是我们晋陵的蛀虫，是阻碍我们大踏步迈进社会主义的绊脚石。绝对不能让一小部分人，破坏了我们集体奋斗取得的成果。
领导，要知道，这个人的工资待遇，是我们厂内最高级别的了。一个月一百多块，这个工资，别说是在晋陵，就是放到北京，也足够他过好日子。
可他们不知足！这才多久？他们就敢搞腐败，以后还得了？早发现，早处置，免得以后造成更大的祸患。”
王言没有否定，只是解释了一下理由。是不是在给考察组的人看，在于人家怎么想，否认也没什么用。
当然实际上，确实不是给考察组看的，只是考察组赶上了而已，王言只是正常的在推进厂务。他也没有排除异己，打压好人，被办了的都是真犯了事儿的。
他也用不到那些手段，他在厂里的威信无与伦比，谁也没有办法动摇他的领导地位。只能是他自己出昏招，自绝于全县人民。
但显然，他不会那么做。
就在五天前，全厂开了大会。会上，王厂长严肃的批评了厂里的歪风邪气。
并特别强调，纺织厂是全民所有制的县属国有企业，生产所得归全县二十四万人民所有。只是因为现实情况，有一些人先进了厂，有一些人后进厂，早晚有一天，全县人民都要分配纺织厂的财富。
谁敢瞧不起农民，谁敢以工人大爷自居，谁敢欺负农民、欺负工人，就要打倒谁，就要收拾谁，谁也不能骑在人民的头上……
经过了激情澎湃的演说之后，纺织厂由此开展了厂内的整风肃纪活动。挑选了一批精干的年轻人，以及几个将要退休的老干部，组成了监督巡查组，在全厂内开展清查活动，接受厂内职工举报。
响应的人非常多，尤其以后并入的化工厂，及纺织厂、鞋服厂为最，前者因为是后来的，一时还没顾得上这些，但是厂内的待遇却是已经给了过去。后两者，则是因为职工最多，且女工占多数，情况复杂。
一部分领导干部，在几个月之前还是兢兢业业，几个月以后，竟至于一变而成了集体的敌人……
“蛮好。”考察领导点头认可，“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人？”
“先走司法程序判一遍，之后送去修水库、清河道，当作劳动改造。改造完毕，还能干得动的，做最基层的职工，干不动的，厂里给最低的养老待遇。还没到死刑的地步，总也还有活着的权力。领导，我还是很讲人道主义的。
其实真按照我的意思，全都应该枪毙，只不过很可惜，这不是他们这些个别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晋陵的事情。人们难免一时糊涂，总是有人犯错误，不可能全都枪毙。
我们是建设社会主义的，我们建国的斗争过程之中，也改造了不少敌人，甚至是日本人。所以对于这些人，惩戒过了，也不可能再让他们走向领导岗位，总得留一条活路。”
“王厂长，你能有这个认识，我很欣慰。你的事迹，我们可都是知道的，你能说出这些话来，可见是真正在实践中成长了的。”
“主要还是加强了思想学习，厂里如今形势大好，可我作为领头人，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一个不好，以致大好局面一朝倾覆，那我就是晋陵的罪人，愧对晋陵二十四万人民啊。”
“好，你有这个觉悟，那就差不了。”
王言适当的谦虚了两句，随即引着考察组继续考察。
这次主要是北京的多部门联合考察，省市两级的人员都是陪同。他们看的也很多，从财务到业务，从研发到生产，也看晋陵县的具体民情，也深入下边的村子了解实际情况，甚至于是县里跟纺织厂之间奇怪的财务结算，全方位的统计纺织厂对于晋陵县的影响。
来考察的，就没有笨人，对于厂里跟县里的矛盾，对于宫书记的工具人状态，基本都是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大家却也有几分可怜宫书记的，毕竟任谁换到了宫书记的位置，手下有个北京来的二把手，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又有能耐搞钱，还嫉恶如仇的县企厂长，谁来谁是吉祥物。甚至说吉祥物都是幸运的，毕竟还能躺赚一些政绩。
要是自己没有数，吉祥物都没得做，直接就是牢狱之灾了……
他们要考察许久，王言却是没有时间一直陪着，只是开头跟了三天，便让老厂长出马，和着徐县长一起陪着，他自去做事。
他要做的事真的很多，要带着鞋服厂做新衣服，做新鞋，要继续的研究农机，改良农机的生产设备，以及纺织厂的纺织作业，也要投入一定的精力，进行一些纺织设备的升级。甚至是在材料上，他也要研究研究。
这就是无人可用的悲哀，只能自己做牛马。却也是中国教育事业取得成功的真实写照，毕竟几十年后，硕博满地走，本科不如狗……
转眼半个月过去，考察组终于是走了，目送着一行人离开，徐县长的嘴角早都压不住了。
王言很识趣的捧哏：“有什么好事儿啊，领导？”
“已经得到了准信，咱们县里到市里的路确定要修了，这个月就勘测动工。另外省里要拨一笔钱，用于咱们县里的全面普及教育的支出。咱们县，回去还要上内参，还要上报纸，咱们县的事迹要全国宣传。另外你能得到省市两级的先进党员，优秀干部。”
“没了？”
“这还不行？要钱有钱，要荣誉有荣誉，还不满足？”徐县长笑着说道，“其实主要也是怪你们厂太富了，人家以为咱们县里只是缺人才，不知道咱们县里穷的叮当响呢。”
“领导，你不用拿话点我，可以掏钱给县里搞建设，搞发展，但是肯定是不能让县里支配厂里的财政，这个底线我得守住，要不然纺织厂就完了。”
“你真当县里的干部都是酒囊饭袋啊？”
“我怕来一个好大喜功的酒囊饭袋，太碍事了，浪费精力。不如开头就不给，回头慢慢斗就是了。”
“配合你的升官，不配合你的进监狱？王言，你这完全是土皇帝思想！”
“领导，你忘了我之前怎么说的了？我是晋陵县的看家狗，谁也别想破坏我们的成果。我自信可以带领全县人民实现社会主义，绝不可能把权力交出去，幸福要靠我们自己争取。”
王言哈哈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转而说道，“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吧，领导。”
徐县长想了想，说道：“广交会那边的吧？”
“领导就是领导，一下就想到了。”王言含笑点头，“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但是已经有不少的洋鬼子了，咱们产的织机、牛仔裤，质量都是很好的，绝对都是良心。织机咱们没对手，卖了十六台，算是开门红吧。
牛仔裤那边，咱们可是赚了。虽然已经有工厂做了牛仔裤，但是他们的质量没有咱们的好，版型上也差了不少，毕竟咱们送过去的牛仔裤可是专门重新设计了版型的。就在昨天，有个洋鬼子定了十万条牛仔裤，先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
听说咱们这边还有牛仔服，运动鞋之后，表示让咱们先行生产，等到广交会结束以后，他们会来咱们县里考察一下咱们的工厂，看看咱们的生产能力，再看看要不要订购牛仔外套和运动鞋。”
“多少美金？”徐县长问出了关键。
王言将准确的数字说了一下，徐县长又追问道：“咱们还能生产的过来吗？国内卖的可不能断了，否则的话，别人就要占去了。”
“不是新开了两条生产线嘛，调一些老职工过来，再新招一批人进厂，加班加点的干，一个多月就能交付。”
“交付以后呢？”
“生产牛仔外套、做鞋，还会生产别的衣服，肯定都能安置的下。另外最近我在造纸厂那边忙活了几天，今后我们造纸厂要大规模的生产卫生纸。
咱们现在都这么富了，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在用报纸之类的擦屁股，这能行嘛？另外厂里女工也多，我发现女性生理期的时候，也没有可用的东西，有的用卫生纸，有的用布反复洗，既不卫生，也不干净，容易滋生妇科疾病。
所以我打探了一下，外国人都用卫生巾，在这方面，咱们国家现在是欠缺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是没错，可我们也要尊重男女身体的不一样，我们要关爱女性……”
徐县长难免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带有几分理解的说道：“你不用拿女职工说事儿，你直接说你媳妇就行。”
“这肯定也是一部分原因嘛。”王言笑着点头，“但是我们女职工的事情，也是确实存在的，所以早在几个月之前，我就关注到了这方面的问题，跟造纸厂的人，还有纺织厂的人一起研究了一下。预计下个月就能有成品出来。”
“真卖啊？这事儿……”
“这跟避孕套是一样的道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品牌的名字……”徐县长有些迟疑。
“就叫晋陵，没什么问题。只要是咱们晋陵产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个名字，就是晋陵！”
王言是没有那么多顾虑的，这事儿真没什么大不了。他打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晋陵本身的知名度。有了这个，晋陵的品牌就能立住，甚至于之后开发旅游产业，带动本地的第三产业发展，都是不错的。毕竟真说起来，晋陵还是有名胜古迹，有风景的。
徐县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懂做买卖，也不懂研发产品，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你看着办了，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们。”
“看你说的，领导，我们也没造反呐，咱们都是为了晋陵人民嘛。不过做卫生巾更普世，为了全国的妇女同志的健康嘛。说破大天去，咱们也没毛病，谁反对，谁就是封建思想余孽，就要处理。”
“你上纲上线的能耐也不小啊……”徐县长好笑的摆手，“行了，大厂长，快干你的活去吧，再说一会儿，我都要成余孽了。”
王言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他真没有说谎，而是真要生产卫生巾。无论是对全国妇女来说，还是其经济效益，都是好事情。
眼下晋陵的研发创造能力基本等于没有，就靠着他自己一个人，他也研发创造不动。
但是晋陵又要发展，又要尽量多的吸纳农村人口进城，就是要大力发展劳动密集的制造业，而后再进行产业升级，这些东西都是在他的规划里的。
他不止要生产卫生巾，接下来还要生产洗护用品，化妆用品等等，反正是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有条件生产的，他都要产，都要卖。
他可以保证走在全国的前头，甚至是一直走在前头，这样就能赚取大量的利润，自然也就养的活全县的人民。
这还不算，甚至还要吸收周边地区的人口过来。如此不断发展壮大，吞并周边地区，从而实现县城升级，成为县级市！
这是一个大政绩，也是一个升官的好路径，所以在九十年代一直到新世纪，中国大量的县城升级了县级市。
当然王言想要升级县城，不是因为他要升官，而是因为对劳动力的需要，自然而然的就会走到那一步……
广交会是非常成功的，当然主要也是晋陵的织机确实还行，有竞争力，性能上确实不如日本等地生产的织机，但却便宜许多，抹平了差距。
牛仔裤，则是如同王言说的那般，质量好！
国内虽然有服装厂已经解决了生产问题，开始大规模的生产，但是他们还没有把握到牛仔裤的可玩性。
晋陵的裤子是能玩的，就是好久不洗等着褪色、发亮的那种。相对来说，王言是真的给了国内的消费者，很大的良心。
但可惜，这个时候玩这些的几乎没有。但洋鬼子却是识货的，他们也是会玩的，所以尽管相对于广交会上的其他的服装来说，晋陵的牛仔裤贵了不少，但也还是很有市场。
一次广交会，欧美、韩国、日本等地，从晋陵这里订购了六十万条牛仔裤，并确立了后续合作的共识，签订了合作意向的合同。这一波，就已经让服装厂赚麻了。
消息传回了晋陵，这个时候人们也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当初县里开会时候王言的坚持，甚至为此直接跟宫书记翻脸了。
王言又一次证明了长远的眼光。
广交会还没结束呢，省、市就开始分晋陵赚回来的外汇了。这时候的外汇，甚至没有十亿美刀。晋陵这一波，就收入了几百万美刀。
王言并没有需要进口的东西，也不需要花外汇，所以一分的外汇都没有留下，全都结算了红钞。同时又要了一堆的外汇券，统计了厂里以及县里的领导干部的需要，集体从省里拉回了一大堆的外国东西，当作福利发给了领导干部，以及厂里先进、优秀职工。
王言自己落了三只手表，一只女式表送去了北京给宋运萍，另外两只自己戴了一只，还有一只送给了小舅子宋运辉。
他自己谋个私，给所有领导干部，优秀工人都发了福利。
他得了东西落了好，收获了正处于紧张之中的领导干部们的人心，同时又让广大的职工，看到了优秀工人的地位与好处，绝对是一举好几得。
事实上，他仍旧在抬升厂内职工的地位，充分的激发他们的奋斗精神，主人翁意识。所以但凡有好处的，必要给到优秀的职工，但凡有决策的，必要找来优秀的职工参与进来。
同时因为厂内整风的行动，消除了城镇职工对农村职工的轻视，这或许不绝对，但至少没有任何人敢在表面上展示出轻视。谁轻视，就要办谁。
如此，也就让农村职工有了信心，解决了厂内的矛盾。
事实上这种事已经发展一段时间了。厂里还是年轻人居多，而农村职工进厂的也越来越多，就分割了两个群体，也就有一些人嘴欠，打架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矛盾已经积蓄到了一定程度，王言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直接搞扩大化，全厂整风，快刀斩乱麻，直接强势镇压。
于是短短一个月，厂内风气为之一变，又是一副充满干劲的样子……
广交会结束以后，老李带队归来，不仅带了去的人，还带回了一大堆的洋鬼子，以及日韩等国家的人，他们都是来考察的，都是大宗交易的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