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5.宫里隐密的角落
朱见深下了早朝，翻看着流民策摇头，都是不经农事的人，写出来的策略也脱离安抚流民。
送完名单，袁彬迟疑道：
“陛下，西缉事厂？”
“袁彬，朕相信你，西厂不是用来监督你的，你与门达不同，西厂的人马不用从东厂和锦衣卫选。”
袁彬心里安定下来，又听到不从锦衣卫和东厂选，有些疑惑：“陛下，那人马从哪里来。”
朱见深将袁彬送的名单放到自己的书架上，“就是京营的一千人，不过朕看着名单，怎么有一千一百人。”
“陛下，一千一百人，还有伙房和杂役，守武场的，我们建在校场旁边的，场地可供两千多人用，有地方。”
朱见深明白袁彬的意思，这无形中又多了一百多人，闲暇是伙夫杂役，需要时也能上。
这些人要培养成全能型人才。
这些人学习的地方，就建在东厂的附近，方便调遣管理。
巳时末，午时初。
万贞儿看王皇后还在睡着便轻手轻脚披着衣服起来，有孕的人，嗜睡很正常。
她掀开帷幕，走到外殿，眼前景象让她有些吃惊。
朱见深穿着朱红色的龙袍，头戴翼善冠，正将头枕在盘在奏疏上的手臂上呼呼大睡。
万贞儿一手扶着外殿和内殿相隔的雕花龙纹隔屏，一手掀着帷幕，半天没有动。
这人肯定是下了朝不打扰她们，自己坐在御案前睡着了，毕竟是熬夜熬不过睡意。
殿内门掩着，没有宫女内侍，十分安静。
万贞儿过去，轻轻拍拍他肩膀问道：“伱怎么也不进去睡，带着翼善冠多硌手臂，你去乾清宫西侧耳殿的雍肃殿睡。”
雍肃殿是乾清宫的西侧耳殿，万历十四年改弘德殿，殿中悬挂奉三无私几个字，后室匾写太古心殿，是皇帝理政读书的地方。
朱见深嫌麻烦，只有安静看书时过去，平时就在乾清宫后室。
在殿里徘徊好一阵，朱见深牢牢记着钱太后说的事，“你带我去看看关她的地方。”
万贞儿也没不同意，“可能太后娘娘觉得晦气，不许放……”
这毕竟是先帝的旨意，朱见深过去不知道会怎样。
“我杀了什么道士也好好的。”朱见深活动着发麻手臂，“不管她，在她眼里，就崇王是孩子，其他的人都是什么敌人。”
万贞儿拿过干净的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以为朱见深抱怨周太后偏心崇王的事，“崇王是太后在南宫带大的，陛下是由先太后带，奴婢带，感情薄弱正常。”
朱见深摇头：“没有，我不认同这种做法。”
“你是皇帝，你当然不能这样，否则百姓怎么活，太后不一样，她只是个母亲。”
殿外内侍宫女安静伫立，看到朱见深说要去其他宫苑，就要备舆车。
朱见深摇头：“走路好，锻炼。”
“很远的。”万贞儿看了眼他。
“你同我一起坐，你又不肯，那就大家一起走，要怪就怪你。”
朱见深笑着甩锅给她。
万贞儿听他胡言也觉得好笑。
“以前你是太子，现在是皇帝，宫女怎么和皇帝一同乘车，便是逾越身份，别胡想了，你不坐就不坐，只是在万岁山后面，很远。”
皇帝出行，宫女内侍都会疑惑。
当太后宫的内侍发现朱见深去的方向是鼓楼方向，立刻派人去通知覃昌。
太阳当空，内城越往后，宫殿没有住人而冷清的便很多，地砖缝隙有绿色青苔，时而宫道的门里会趴着个傻兮兮的女人。
朱见深平静看了眼，万贞儿说这里是有内侍打扫的，一月一次，天顺朝和景泰朝，有些犯错或者各种原因疯的女子就关在这里。
他的身份，那些残老疯癫的人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能认出他的龙袍，就会发出些古怪声音。
万贞儿怕他被吓到。
不过朱见深的样子，让她渐渐放心下来。
“先帝不让她们殉葬，但有的出不去宫，见不到亲人，也就渐渐……”万贞儿看着朱见深，小心说道。
“嗯，今后没必要就不要选太多宫女进宫，可以跟皇后商议，留下足够用的人，其他身份平常的，放出去。”
走了快一个时辰，万贞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朱见深：“就是这里。”
斑驳脱落的墙皮，四处杂生的野草和爬山虎，有一条被踩的成路样子的草地小路。
怀恩和张敏旁内侍把荒草和藤蔓植物用佩刀砍落，虫蚁被阳光照射，四处乱窜。
殿墙很牢固，大红木门和门槛处开着个小洞，洞处有油渍，饭渣，应该是送饭时间长，留下的痕迹，几只苍蝇飞来飞去。
这里面的人……
朱见深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想好各种脏乱臭，甚至应对场面，才下了决心。
“张敏，开门。”
侍卫在门口四处守着。
“陛下，锁孔绣住了。”
朱见深道：“去，让袁彬带人过来把门撞开。”
“奴婢遵旨。”
看了会儿，殿前台阶被雨水冲刷的倒很干净，朱见深准备在殿前台阶坐下来。
内侍连忙用袖子擦石阶，退到不远处。
朱见深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实在是无法想象里面是什么样，以前他是个普通人，无法改变什么。
现在，他或许在大明可以做一些小事。
“她平日里都怎么生活？”
“太后娘娘会给她送衣服，每月会有宫女从侧墙开木栅栏，将恭桶什么取走，不用进去。
以前有跟随她母亲的内侍宫女照顾着她，读书识字，但是三年前，内侍和宫女生病先后死去。
两人尸体都臭了，送饭的人闻到才去禀告的，后来太后娘娘会让人照顾九公主。”
钱太后倒是心善，朱见深想。
“但你知道的，底下人嘛，都是哄着骗着，他们说照顾的很好，太后娘娘腿脚不便，不能过来，也没人说真话。
至于其他人，又遵先帝意思，以前这里贴着符纸，还有佛珠，后来日久天长都不见了。”
“门锁都绣了，待会儿带她出来时把眼睛蒙上。”
“陛下是怕？”
“朕当然不怕异瞳，是长久不见太阳，突然会伤到眼睛，需要适应。”
万贞儿诧异看着他：“我从来未讲过这些给你，你怎么知道的。”
朱见深想了想：“当然是看书。”
这个说法，倒也没什么不对。
袁彬很麻利，带着侍卫过来。
朱见深站在门口观察许久，又跺脚又敲击，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听到什么声音。
“你在里面吗，我要撞门了，你离大门远一些。”
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朱见深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去把门砸开吧。”
粗锁链很难砸，缠绕一团，打开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袁彬也累的汗流浃背。
门咯吱一声推开时，阳光就照进整个大殿，门口是搁着的木盆，破碗。
袁彬带着侍卫先进去，万贞儿跟在后面，朱见深站在殿中，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只见屋子顶有很多蛛网，里面挂着各种八卦幡，地上是厚厚的黄纸符，地面灰尘留下清晰脚印。
朱见深进到殿中，让人把窗户只打开一半，不让强光进来，站在殿里观察很久，没有人影。
突然一道身影跑了过去，钻到一摞书后面，里面过了好久，才传来一句微弱声音。
“——爹？”
“那个……我是皇兄啊。”
朱见深示意袁彬和万贞儿留下，其他的侍卫不要进来，免得吓到她。
袁彬搬开箱子和几摞书。
朱见深才过去揭开那层，脏兮兮的布，发现了蜷缩在大木箱中瑟瑟发抖的姑娘。
………………
对于她来说，那或许是她日后生活里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光亮照进大殿的那一刻，她吓得双腿间流出温热，只能躲在角落箱子里。
从小就想出去，很想出去，整天在门边挠门，夜里只能点着蜡烛，浑浑噩噩的，想着有个人救她出去多好。
后来身边的乳娘死了，她就不想出去了，靠着门痛苦的哭，觉得乳娘一定是骗她。
父皇怎么也不来救她，母亲又去哪里了，长大些才知道，是被抛弃了，心里怨恨就滋生出来。
她认得字，都是那个没有胡须的叔叔教的，后来他也死了，没有药吃，她就翻乳娘屋子里的医书，却绝望发现没有草药。
梦见她跑出去了，后来杀掉很多欺负她的人，说她是妖怪的人……
当眼前出现第一缕光明，看到的是个穿着龙袍的年轻人，乳娘说父皇穿着龙袍有胡须的。
但这个人，他太年轻了，不像。
只是那人对她笑，只有乳娘她们才会有的笑和安宁，她紧绷的心神也松懈下来，没有攻击。
她感觉还是在黑暗之中，只是被抱了起来，没有太大颠簸。
一般发布，我会通读修改漏掉的错别字和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