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莱恩看着卧在床上剧烈咳嗽的父亲，终于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在房间里翻找出一个黝黑的木头水杯，倒满水递给老人。
老人端着杯子的手剧烈抖动，好几次把水撒到床上之后，才凑到了嘴边。
几口冷水下肚，咳嗽渐渐平息了下来，脸上不正常的红色缓慢消退。
他拿起最后一个金手柑，颤抖着递给了小布莱恩。
布莱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迟迟的不敢伸手，老人并不在意，继续讲了下去。
“香槟伯爵曾经是因蒂斯最富有的几位贵族之一。后来他们被罗塞尔大帝打压，虽然保留了爵位，但庄园和产业都丢失了。传说是因为那一代的伯爵夫人在床上得罪了罗塞尔大帝，所以遭到了报复。”
“现任的香槟伯爵，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因为吃喝玩乐、修葺城堡已经欠下了巨额债务。那时候他还很年轻，看上去一副诚恳的模样，像个老派贵族。我帮他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并重建了香槟庄园，他感激之下就把女儿嫁给了我。”
“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被人的外表所欺骗了，尤其是那些一看就像大人物的人，他们往往是精心修饰过的。”
“香槟伯爵拿到我的财产之后，表现的像沉溺于女儿死亡的悲伤中，一直谢绝贵族之间的来往。只有我知道，他是在害怕我，他躲在厚厚的城堡里面，雇佣着大量的保镖来围绕着他。”
“我绝不会放过他，放过这个杀害了自己亲生女儿，杀害了我的妻子，杀害了你母亲的人。我的第三个金手柑，不仅是复仇，也是我一生奋斗的财富所在。”
“也许是神灵的意志，香槟伯爵的大儿子在那之后就和他的父亲决裂了，不仅放弃了爵位，还从因蒂斯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他的第二个儿子倒是很想继承这份家业，可惜天生身体太差，连起床都很困难。至于小儿子，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死在了战场上。”
“如果你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他们，那么你就拥有了香槟伯爵的财产继承权，到时候不仅能拿回帕斯矿业，还能成为真正的伯爵，做到当年我没做到的事。这就是我作为父亲，给你留下的最后一份遗产。”
“在床头的柜子里，放着那份完税证明，也许你以后用得到。”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甚至变得悄不可闻。
那个金手柑从他的手里悄无声息的滑下来，落到了地上。
小布莱恩充满了害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父亲说这么多话，然后又变得毫无动静。
他轻手轻脚的从地上捡起那个金手柑，好半天才抬头看向床上，发现头发花白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
吴暗从记忆碎片中清醒过来，感觉心情异常压抑。
小布莱恩不仅不是富二代，还背负着极其沉重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他的一生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运，如果不是自己，他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整个世界。
那三个金手柑，只能无声的腐烂。
现在小布莱恩的处境，似乎也非常危险。
那个神秘的杀手，能干掉他一次，就能干掉他无数次。
更可怕的是，吴暗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布莱恩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不停的压榨残存的记忆，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在小布莱恩的记忆里，除了严厉的父亲，艰苦的劳作，偷偷品尝野生蜂蜜的短暂甘甜，跟着神父学习知识的折磨，便没有了其他东西。
他看上去是个十分好学的人，任何人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应该是知识与智慧之神最虔诚的信徒，但事实上他学习并不好，他只是热爱教会典籍上的那些冒险故事和神话传说。
而关于这次的旅行，以及船上发生的一切，吴暗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放弃。
随着时间的流逝，吴暗看见窗外的风浪逐渐变小了，鱼肚白的阳光从海边缓缓升起。
天亮了！
吴暗听到走廊上响起了各种脚步声，有轻有重，有急有缓。
他稍作梳洗之后，站在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厚实的橡木房门。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名穿着厚帆布外套，脚踩阔脚裤的水手朝他走来。
他肤色黝黑，头发如钢珠般卷在头顶，腰间别着长剑和双管火枪，行走之间步伐匆匆，目标明确。
“布莱恩.里德先生，麻烦您跟我过来一趟！”
吴暗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准备关门，才想起自己现在操作的角色就是这个名字。
洛已经没了，现在他叫布莱恩.里德。
吴暗闭上眼睛，搜索着脑海里残留的记忆，再次睁眼的时候，吐出的已经是流利的因蒂斯语。
“找我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嘛？”
这是他跟着父亲学会的，极为正宗的特里尔本地口音。
那个出身于南大陆的水手露出了极为羡慕的眼神，用有些磕磕碰碰的因蒂斯语解释道：
“先生，船上发生了一些事，很重要，船长认为必须请您过去才能处理！”
说道这里，他似乎觉得不够尊重眼前这位头等舱的贵族，居然用左手按住剑柄，稍微弯下腰部，行了个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贵族礼。
“前面带路！”
吴暗没有多说，虽然对方看起来很尊重他的贵族身份，但如果他敢拒绝，对方应该是能拔枪的。
头等舱里面除了水手，还有服务员。船长专门选这样一个人来通知他，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在。
水手带着他从狭窄的走廊穿出，走进了最前方的船长室。
一个身材瘦小但眼神坚毅的老人，正在船长室弯腰查看一份海图。水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等到吴暗进入之后便悄悄的带上了房门。
老人戴着罗塞尔大帝极为推崇的三角形船长帽，湛蓝色的长袍上绣着闪电、风暴、海浪的图案，但脖子上却挂着一个纯金的太阳雕像，向四周发射着长短不一的线条。
这不伦不类的装扮，让吴暗居然一时无法确定对方信仰的到底是哪位神明。
看见吴暗的视线投向自己胸口的饰品，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是黄金鹦鹉号的船长内尔，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毕竟作为一个侦探，留意和搜集信息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布莱恩根本就不是什么侦探，他只是伦堡乡下的农民。
天知道他为什么长的像侦探，从残留的记忆里看，他父亲也不像一个侦探。
大概也许是他母亲长的像侦探吧？
可惜脑海中完全没有他目前的记忆，只能以后通过香槟伯爵来确认了。
“在伦堡，每个人看起来都像侦探。”
吴暗面无表情的说道。
内尔对此不置可否，拿起船长室里的一把费尔金币。
“你有些谨慎过头了，布莱恩先生。我让大副去找一个侦探回来，他并没有问我名字，就把你带回来了，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人眼睛中的智慧火花，是瞒不过其他人的。”
搞的我都想再照下镜子了......吴暗刚刚只是简单的梳洗，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并没有留意自己的眼神。
当然，这也是因为船舱在风浪之下摇晃的厉害，必须集中注意力保持平衡的缘故。
“我有一个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最好在靠岸前得出结果。我会付给你报酬，至少100费尔，连带着这次游轮上的所有费用，都可以由我来报销。”
内尔拈起一枚金币，用力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声音。
和鲁恩币值坚挺的金镑不同，因蒂斯的货币系统在聪明的罗塞尔改造之后，飞快的获得了超发的可能。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往金币里面添加其他金属，铸造带有气泡的金币，当然，后来便直接印纸币了。
这些聪明人在罗塞尔的领导下，让因蒂斯的经济一路狂飙突进，下层的财富飞快的向着新贵族们集中。让罗塞尔大帝在短短了几十年里获得了其他人无可比拟的声望。
当然，假的终归是假的，在罗塞尔遇刺之后，这些超发的货币飞快的反噬了因蒂斯，让它的经济接近崩溃。
费尔金币和鲁恩金镑之间的汇率，迅速的从1兑10变成3兑1，甚至4兑1，还有往5兑1发展的趋势。
这连累了殖民地和海外的经济，让这些在外奔波的人，不得不把手里的资产尽量换成成色较好的金币。
而内尔船长的这些金币，听起来声音比较清脆，应该有一些含金量。
“你完全可以在靠岸之后，把案件提交给贝伦斯的警察局。我不觉得有让我接手的必要。”
我虽然爱看侦探小说，但真正的破案和小说差别是非常大的，更别说这个诡异的世界，还有着非凡现象存在，一不小心招惹了危险的存在，保命都成问题.......吴暗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斟酌着合适的拒绝理由。
“布莱恩先生，您可能第一次来南大陆，对这边不怎么了解。贝伦斯港虽然是因蒂斯的海外殖民地，但它是自由的，所有人都可以来这里传教或者做生意。而那里的警察局，事实上是由因蒂斯海军兼任的，它们根本不在乎所谓的真相，只想勒索每一条来往的船只。”
“我必须在上岸之前，找出一个罪犯和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