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很会做人，她给我说做朋友不仅要让自己舒服，还要让别人舒服。
一边说，秦姐一边凑过去。
阿生负责看车，我和秦姐则是下车步行，按照上面的地址，一步一步的找上去，终于来到姜杉的老家。本以为姜杉给茶馆老板当小三之后，她家至少很富裕，谁知道在这个贫困村里，姜杉的家里还算是最贫困的。
不仅没有楼房，就连土房都要漏风。
在门口，一个白头发的老奶奶正在编着竹篓，云贵川这边，其实相比于其他地方来说是很贫穷的，大部分的人都只有靠一些手工活，以及自己菜园子里的东西来养活自己。
即便是周边的城市发达了，这里的人都很难走出去。
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山。
能走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逢年过节，但凡有一辆车开回来，他们都能蜂拥而上，簇拥上去，像是在看新鲜的事物。老年人期盼着自己的子女成龙成凤，飞出这片大山。
而那些年轻人，每次回来都会选择在过年，总是能用一些外面的事物，来炫耀自己的成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或许千年来，这片大山之中并没有太深的变化。
秦姐缓缓朝着老奶奶走过去，她蹲下来身子，凑到老奶奶跟前，问：“您好，我跟您打听一个人。”
老奶奶急忙抬头，看着秦姐。
秦姐抿嘴一笑，温柔似水，说：“这里是木朗村89号吧？”
老奶奶的听力似乎有些不好，说：“你说什么？”
她侧着耳朵，极力去听秦姐的话。
秦姐忙说：“我说……这里是木朗村89号吗？”
老奶奶这才不住的点头，慈祥的笑着：“是是是，你们找谁呀？”
看到她眼里的希望，其实已经猜到了，这是来找姜杉的。
眼里的星辰都不曾落下，似乎以为这是姜杉的朋友，从外面发达了才回来找她的。
秦姐也不忍心破坏老奶奶的美梦，她笑着说：“姜杉是您孙女吧？她母亲呢，我想找她有点事。”
说着，秦姐将手里的礼物，放在老奶奶跟前。
这是秦姐做事的规矩，她每次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成，一定会备上一些礼物，这些东西不贵，但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往往能成为一块不错的敲门砖。
老奶奶看了一眼礼物，更加慈祥，却说了一句让我和秦姐都意想不到的话，她说：“我就是姜杉的母亲，您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
秦姐也愣住了。
看老奶奶的样子，显然是不知道，姜杉现在已经出事了。
秦姐一向办法多，手段也是多。
可此时，秦姐站在老奶奶跟前，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眼神顿了许久，硬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之前眼里的雷厉风行，此刻全都变成了温柔似水。
他笑着对老奶奶说道：“没想到，您竟然是姜杉的母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杉和我挺熟的，我是她的朋友，她也一直没有跟我们提起来你。”
老奶奶依旧慈祥满面，说：“那是正常的，其实我也不是她的生母。当年，我们这里涨过一次洪水，姜杉被人放在一个木盆里，从河里冲过来的。
我啊，年轻的时候嫁了一次人，生了三个儿子，都在死在了战场上。老伴也是，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我一直没有再找，也没有那个心情。
那天姜杉从河里冲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六十多了。
我知道，我自己没有抚养她的能力，但我还是将她捡了起来。好在啊，后来有一个大善人，支柱了姜杉，这才让我有了钱，将姜杉抚养成人。来，我给你们看点好东西。”
老奶奶说着，蹒跚的步伐带着我们走进去了她的屋子里。
屋子很简陋，很陈旧。
甚至灰尘很多。
房间里，还有一股馊味。
但……不难看出来，房间里一进门，重点就凸显在面前，在房间里有一个很显眼的东西——奖杯，以及各种证书。
这些证书，上面的名字都是姜杉。
“你们看……”
“姜杉一直以来，都很努力的。”
“每一科，她都学得很好！还有这个，是她当初考上省城最好的大学的证书，我们整个村里，就只出过一个一本呢，就是她。”
老奶奶将证书拿下来给我们看。
证书有些破旧，但一点都不脏，看得出来老奶奶一定是经常将这些东西拿给别人看，不管是被多少人摸过，老奶奶依旧将他们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看到这里，秦姐的眼泪从眼眶里，一下流了出来。
秦姐，破防了。
她眼里的泪水，像是绝地的江河一般。
根本就止不住。
别说告诉老奶奶，姜杉现在死了，就连其他的话她都说不出来。
女人的内心，总是最脆弱的。
“怎么啦，姑娘？”老奶奶见到秦姐在哭，急忙用粗糙的手安慰她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本来现在生活压力就大，能来看看我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些东西，你就不要给我买了，这样吧……这些东西，你都带回去，我用不上，你看我这牙都没有了。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哈哈哈。”
秦姐急忙推诿。
“东西不值钱的，都放在您这。”
“对了，这是两千块钱，是姜杉让我给您带的。”
秦姐擦了擦眼泪，又从兜里拿出来了钱。
老奶奶一听是姜杉，这才接受了，可她只拿了一张，又说：“一百块就够我在这里用一年了，其他的，你给姜杉带回去吧。”
秦姐长长的吐出来好几口气。
终于，她的心算是放松了不少。
好几分钟后，秦姐才好奇的问：“对了，这是姜杉在哪里得的奖状？”
老奶奶抬起头，根本就看不见。
她取下来奖状，仔细看了几眼，又摇摇头，说：“我不认识字呀，哎，老了，我记得以前姜杉给我说过。那一次，她还老高兴来着，是哪里……我忘了，真的忘了，这人上了年纪，什么都想不起。”
秦姐这才发现，老奶奶不认识字。
在农村里，她这样的老奶奶，不算少数。
能认识字的，本身就不多了。
秦姐犹豫片刻后，还是拿出来了一份合同，对老奶奶说道：“奶奶，这次姜杉让我们来，是为了让您帮她签一个字。”
嘶。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秦姐。
秦姐脸蛋上，满是纠结。
但她还是咬定了决心，义无反顾要做这件事。
老奶奶一听是和姜杉相关的，笑着说：“我不会写字呀，我的名字……我都要忘了，哎，这就是没读书的下场。”
秦姐拿出来红泥，对她说：“不用您会写字也可以，按一个手印就好。”
老奶奶一听这，乐得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她不住的点头：“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
接着她拿过来红泥，按了一个手印上去。然后工整的将那份文件，又还回来到秦姐的手上，这才有对秦姐高兴的说道：“弄好了。”
秦姐整个过程，眼神几乎是无法直视老奶奶的。
她收好合同后，又借故去上厕所，拿了几沓钱放在了老奶奶经常用的米缸里，确保她一定能看到，随后转身离开了老奶奶的房间。
出来之后，秦姐收起来情绪，又对我说：“走吧。”
我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和秦姐准备离开。
正当我们要走的时候，老奶奶又拦住了我们。秦姐有些动容，老奶奶拿出来一个南瓜，递给我们说：“你们开车了吧，我地里的东西不多了，这个你们可以带走。”
秦姐差点就绷不住了。
“谢谢。”阿生在这时候，反而显得理智了许多，拿着南瓜就准备上车。
刚要开车走，老奶奶又问：“对了……我想问你们一个事。”
秦姐忙说：“什么事。”
老奶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姜杉在城里，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秦姐愣住了。
“没，没呢。”她说话，都有些不自然。
老奶奶却依旧觉得不对劲，她憋着嘴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给她带一句话，就说不用担心我在家里过得好好的。这孩子，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东西回来，我现在都用不完呢。”
“你让她放心吧，没事也不用回来看我。”
秦姐这次，真的绷不住了。
她坐在副驾驶上，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开车走。”
我跟老奶奶道别后，一脚油门开车走了，没丝毫留恋，后视镜里，老奶奶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我。等老奶奶的视线，从我面前消失后，我这才对秦姐说：“良心不安吗？要不……这个我们暂时就不用了。”
秦姐横眉瞪了我一眼说：“只是觉得，天下的父母都不容易。这个不用了，怎么救老朱，这可是好机会。”
秦姐声音落地，一辆警车从我们旁边开了过去。
那辆警车上，坐着的人，正是姐告警局的来的警察。
如果我们迟个几分钟，或许就正好撞见了。
回去姐告后，秦姐去了样杨峰的酒店休息，就在杨峰的隔壁，一晚上我们坐在一起，秦姐没睡觉也没说话。
天亮了。
秦姐才去敲杨峰的门，在门口不悦的问杨峰：“玩够了吗？”
杨峰心想，这一大早上的，在发什么火呢。
他笑着说：“玩够了，你们处理的怎么样。”
秦姐回复了之前的神色，递给那份谅解书，说：“谅解书搞定了，应该可以放人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看，姜杉的确是自杀的。”
杨峰看了一遍谅解书，确定没问题后，给秦姐说：“差不多可以放人，但最近不可以。”
秦姐蹙眉。
“为什么？”
杨峰也一脸的无奈，说：“大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嘛。现在风口浪尖，即便是你有谅解书，我也不能放人！你想想，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人给放了，我以后还能混吗？”
秦姐白了一眼杨峰。
杨峰又说：“放心吧，你们的好兄弟在里面，一定不会受委屈。这件事，我可以给你们保证。”
“没别的事，我先走啦。”
“不得不说，昨晚那两个美女，真的是让我尽兴。以后还有这种事，你一定要给我说！”
杨峰高兴极了，其实在给秦姐地址的时候，杨峰就能够确定，秦姐一定是能够拿到谅解书的，杨峰这家伙贼得很，他能不知道姜杉是没有父母的，只有一个八十岁左右的养母吗？
处理完这些事后，我本来要去警局给老朱说一声。
秦姐拉住我，让我别去。老朱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先吃点苦。
我一想也是，就没去找老朱，让他先在监狱里忐忑不安吧。
随后，我带着秦姐去了塞纳河酒店。
酒店外，欧阳正坐在门口，看着那块巨大的幕布，里面碎裂的透明种他还没有处理，因为警局的封锁，欧阳连现在都进不去。
现在雕刻的进度，几乎为零了。
看到我和秦姐来，欧阳给秦姐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
秦姐笑着对欧阳说：“你最近老了不少，一脸愁容干什么。”
欧阳的眼神里像是失去了生命，看了一眼那幕布下面的透明种，黯然神伤。
秦姐笑着说：“不就是一块原石嘛，还有的是机会。”
欧阳点上一根烟，问我：“陈叶，这块原石我和警察交涉了好多次，他们说这次现场的证物，我们不能现在用。不管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管要参加什么活动，他们都不会在结案之前，让我们用。”
我问欧阳：“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结案？”
欧阳说：“至少十五天吧，十五天，已经错过了我们的黄金时间。而且，你看姐告这边的东西。”
欧阳给我看了看姐告这边的群。
消息刷得太快，欧阳收藏了一些消息给我看。
大致的意思是。
“欧阳包下来了塞纳河的总统套房，准备在那雕刻原石。”
“我听说，是透明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样子欧阳也看好透明种，如果欧阳雕刻出来透明种，只要效果逆天，说不定真能带动透明种在姐告的市场。
甚至，影响整个国内翡翠的市场。”
“可惜了啊，这透明种现在都是带血的，还有几个人敢让欧阳去雕刻，即便是真雕刻出来鬼斧神工的东西，又有几个人敢买呢。”
“这就是典型的出师未捷身先死，欧阳这摆明了搞不成这件事。”
“欧阳这个计划，的确是天衣无缝。但怎么说呢，欧阳没看对狗，他选了一条不对的狗。这对欧阳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对透明种的市场，也是巨大的损失。”
“也不知道这总统套房，他们还住不住了。不能说欧阳不厉害，只能说欧阳的对手太厉害了，只是稍微动了动手，就让欧阳在塞纳河酒店住不下去，十万一天的塞纳河酒店总统套房，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住多久。”
看着这些消息。
欧阳忍不住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欧阳没办法了。
要拖起来透明种的天，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犹豫了片刻，看向秦姐。
秦姐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说：“做不了别的，我们就等吧。”
我问秦姐：“等谁？”
秦姐说：“如果现在离开总统套房，对欧阳的名声影响很大。雕刻这一行，和字画古玩这一些，都是一样的，需要名声，欧阳一旦离开这个房间，就是败走麦城。”
欧阳也明白这个道理，总统套房是一定不能搬走的。
可继续留在这里，耗钱不说，时间也是成本。关键是，还捞不到一点好处。
秦姐见我和欧阳都有些犹豫，又说：“放心吧，只要欧阳继续留在这里，对方一定会着急的。连人他们都敢想办法弄死，更不要说，一个总统套房了。他们的耐心，比我们更有限。
现在我们只需要占着总统套房，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来的。”
欧阳一听，也觉得这个有道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住在酒店里，楼下的现场，一直没有让我们解封出来，欧阳也碰不到那原石。
没办法，这今天姐告的天气也阴沉，欧阳就在房间里，开始研究其他的透明种，一边雕刻一边等消息。
终于。
三天后，前台来了消息。
“欧阳先生，有人找您。”
欧阳在电话里，问：“是谁？”
电话里的人，笑着对欧阳说：“老熟人了，潘兴。”
欧阳回过来头，示意问我和秦姐怎么办。
秦姐不愧是老江湖。
直接一下，将电话挂断了。
欧阳愣住，问秦姐这是在干嘛，
秦姐无所谓的说：“不着急，等他们上门来！现在，谁的气势越小，谁就越吃亏。”
欧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对方现在比我们先找过来。
他们急了。
我们掌握了主动权。
果然。
电话没挂断几分钟，门口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秦姐也怕事情闹大，提前给杨峰打了电话，让他派几个警察来，就说是检查楼下的案子，正好给我们震一下场子。
可门一打开，第一个神情发愣的人，就是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