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北海打开汽车的门锁，让梅奇进车里拿手机给父母回电话，自己则站在空旷地带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景象，像是在等什么人。
四周的大片林区已经被清空推平了，到处都打上了地基，数不清的金属材料和各种设备堆得像小山一样。
而穿着深蓝色工服，带着蓝色安全帽的工人们则不同地在各个材料堆中穿行，有的抱着笔记本记录，有的则在测量地形和清点物资。
等了大概五分钟，一个穿着深蓝色工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忽然从不远处的一台设备后绕了过来，向彭北海的方向走来。
“老彭！”
听声音，男人大概三十岁的年纪，但从面容上来看，估摸着超过了四十岁。
他带着半厘米厚的眼镜，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但看到彭北海显然很开心，一边疾走，一边跟他打招呼。
彭北海迎了上去，同样看起来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黄帽子嘿嘿一笑，拍着稍有规模的肚子道：“还行吧，托你那些肉的福，最近长了好几斤，你呢？”
他打量着彭北海，笑着揶揄道：“听说你给那位上将军来了个背刺？可以啊老彭，这不声不响的，已经敢摸老虎的屁股了。”
彭北海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想聊这件事，道：“你这次调过来主持星塔初建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黄帽子听他这么说，把自己的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地中海，在阳光下晃得彭北海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地中海拍着黄帽子，从里面抖出来几粒泥沙，叹了口气道：“这次调遣太过突然了，今天早上五点钟接到的通知，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往这边赶，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我老婆早上起来没看到我，给我打电话又打不通，还以为我失踪了，差点没去报案，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
彭北海微微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的眼睛离开光线在地中海头顶的折射路线，感同身受地道：“也是难为你了，典老离开得突然，这个缝隙又是小次墟的重中之重，富州超研会也是没办法了，你担待着些，等事情搞完了我请你吃饭。”
地中海听他提起那个老人，又叹了口气，道：“你说他守着这里，守了快十年了吧？怎么就突然想离开呢？之前那么多人来请都请不走。”
彭北海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他这人向来面瘫，地中海一时也没有察觉，他转移话题道：“其他的兄弟们怎么样？最近一直忙着虞山的事情，好久都没联系了。”
地中海把黄帽子戴上，拍了拍手，道：“都还行吧，大家转职都还比较顺利，就是最近结婚的有点多，我光是份子钱就舍出去一万多……”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彭北海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对，瞬间止住话头，有些僵硬地安慰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你很忙，所以才……”
彭北海摆摆手，眼神有些黯淡，道：“没事，我知道大家都还心存芥蒂，但是他们的份子钱我都会一个一个亲自补上的。”
黄帽子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收了回去，叹了口气，拍拍彭北海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开。
“你怪我吗？”
彭北海忽然抬头看着他。
黄帽子脚步一顿，想了想，回过身来，面向着彭北海拍了拍自己的那条瘸腿，笑道：“我怪你，但我也理解你，老彭，这个世界需要英雄，需要有人站出来，兄弟们从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大家都理解你，但是，”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强调道：“但是，你一定要站出来，你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哨站，包括周期言站长和黄指导员的梦想，他们不会允许你退后哪怕一步，如果你不希望他们死不瞑目，就千万别让他们失望。”
黄帽子说完，不再管彭北海，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彭北海看着他的背影，伫立了很久，仿佛一座雕塑。
梅奇站在车屁股后面，有些奇怪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的两人，他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看不到两人的表情，但两人的交谈似乎并不愉快。
“彭哥，我妈叫我早点回家，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等了一会儿，见彭北海跟个望夫石似的，忍不住喊道。
彭北海听到他的声音，一道火光从脸上抹过，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梅奇：“走吧。”
梅奇见他走过来，余光注意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块隐隐约约的湿迹。
……
黑色野马行驶在宽阔的新路上，穿过森林，将忙碌的营地甩在后面，渐渐消失在山野中。
“喂，小雨？”
梅奇的声音在车里响起，这一声小雨腻得司机小彭抽了抽嘴角。
电话另一头的陈雨正在收拾自己的衣服，接到梅奇的电话后就把衣服扔在一边，一个熊扑趴在床上，摇晃着脚丫子接听电话。
女孩儿听到梅奇叫她的小名，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心想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她的，还叫得越来越熟练了，经过本小姐的同意了吗？
“你事情都办完啦？”
陈雨有些娇憨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梅奇觉得自己这十几个小时经历的疲惫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舒服起来。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车座上，笑道：“对呀，等我回来给你讲，额，给你讲讲红烧肉怎么做才能好吃。”
“切。”陈雨嘟了嘟嘴，道：“柳老师都跟我说了，你这一趟很重要，让我不要瞎打听，我不会问你的啦。”
梅奇愣了愣：“柳自春？她还专门给你打电话了？”
“也不算吧。”陈雨换了个姿势，道：“上次回来之后我们天天在群里聊天，后来就加好友了，她人还挺好的，还给我寄她们那边的特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