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现场一百多人仿佛被时间停滞一样，陷入了无比安静的状态，当真是落针可闻。
足足十秒后，现场才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
“六级工？！我家那口子干了一辈子，临了才是四级工！”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个还是骨干呢，这也不才是六级工！”
“老杜家这女儿才16岁吧？这就是六级工了？那不是20岁就是八级工了？”
“我看18岁当八级工也有可能。”
“咱机械厂一共才几个六级工啊？”
“还有，一次奖了三百啊！我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你这个死丫头，你也学学你莹莹姐。人家16岁就是六级工了，你在家刷碗都不会。”
“没事多跟你莹莹姐走动走动，能学个一招半式也够养你一辈子了。”
“要说还是老杜会生，人家怎么这么好的福气呢？”
杜水生这时候也懵了，只知道是嘉奖，却不知道奖励如此之大。
自己兢兢业业半辈子，才混了个六级工，就这还在一众伙计面前趾高气昂的。
自己的闺女倒好，16岁给自己领了个六级工回家。
看来自己以后很难低下头走路了，想到这里，杜水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杜婉莹上前接过奖励，又和国资委的同志们寒暄了一下，就转身回家了。
无他，实在是外面太吵了，一堆人围上来套近乎。
这种事还是交给父亲处理吧。
一直到半个多小时后，父亲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看起来比上次他们自己做了一天砖还要更累。
不过父亲进门看到杜婉莹的那一刻，浑身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莹莹，晚上我们吃大餐，好好为你庆祝庆祝！”
……
晚餐很是丰盛，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肉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螃蟹，一家人都很是开心。
饭后，赵芳玲拉过杜水生，给他眼涂紫药水。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跟人家打架，那李大刚那么壮，你能打得过他吗？”
“什么叫我打不过他，我打得那老小子嗷嗷叫，敢说我女儿坏话，我揍不死他！”
“说的是，下次我见到李大刚我也要挠他两下子……”
“哎哟，你轻点……”
“现在知道疼啦？你刚刚那股劲呢？”
赵芳玲涂完紫药水，看着自己的丈夫，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身下坐的凳子直接摔倒。
“扑通”一声，杜婉莹听到这个动静从门外闪了进来。
“怎么了？你们……”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看到顶着紫色大熊猫眼的老爸，以及地上笑得直不起腰的老妈。
杜婉莹也没有忍住，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
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了，这几天，随着许厂长的回归，国资委的认可，厂里的谣言也是不攻自破……
“爸妈，过两天我要去市里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我给你带。”
正在吃饭的杜水生放下了筷子，疑惑地问道：“你这丫头，去市里干什么？怀仁县都待不开你了呗。”
“哎呀！爸，我要去市里买点资料，县里的新华书店没有。”
杜水生听到这话，“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屋里走去。
一时间杜婉莹也不知道爸爸生气了还是怎么的。
不一会，杜水生走了过来，递给杜婉莹一个手绢包。
“这里面有六十块钱，你拿去。”
“六十块钱？爸，用不了这么多！再说我身上还有上次奖励的三百块钱呢！”
“那三百块钱你留着别动，这是爸妈给你的。”
要知道杜婉莹此次去市里可不是花钱去的，至于说买资料只不过是借口，她想着去市里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快速赚到一些钱，完成财富的原始积累。
“给你就拿着，怎么那么多废话！穷家富路的不知道嘛？到时候让你三哥陪你一起去！”
杜水生假装黑着脸，其实内心对于这个女儿喜欢的不得了。
不但乖巧孝顺，而且还能干，就凭那个制砖机，现在杜水生在厂里走路都是不看地。
杜婉莹接过那个蓝色印花的手绢包，像剥粽子一样把它剥开。
只见蓝色印花的手绢里是红色印花手绢，再打开红色印花手绢里面又裹着一层报纸。
杜婉莹揭开报纸，以为终于能见到钱了，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层，这一层不是手绢也不是报纸。
而是用不知道谁穿破的袜子做的，刚好袜子的上半部分有松紧性，里面紧紧地塞着一卷大团结。
虽说杜家全家都是工人，比起别人家日子都好过，可是这个年代的六十元无疑也是一笔巨款。
杜婉莹抽出三张，把剩下的三张递给杜水生。
“爸，我带三十就够了，还有我都上班了，没必要让三哥跟着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怕出什么事不成。”
“钱拿着，让你三哥跟着就跟着，小姑娘家家怎么话这么多，你爸那不是为你好呀！”
杜母边说边把杜婉莹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
“就是，我也好久没去市里了，就凭你三哥这样，一个打三个没有问题。”
杜远展顺便秀了秀他那结实的肱二头肌。
杜水生一筷子敲到了杜远展的手上。
“让你去保护小妹，不是去惹是生非的，赶紧吃饭。”
杜远展赶紧低头猛扒饭，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威严这块，杜水生那就是家里的权威，除了最宠溺的杜婉莹和媳妇，别人那是一个字不敢多说。
又过了两天，杜婉莹在和家里厂里打好招呼后，便带着三哥踏上了去市里的征程。
从怀仁县去市里，要坐小巴，蓝白色相间的小巴到处锈迹斑斑。
上车前，杜婉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一上车，还是被车里的味道呛了一下，差点没当场跳车。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混杂着劣质烟草、汗味以及不知道多久没洗脚的脚臭味。
杜婉莹捏着鼻子上了车，三哥眼疾手快，抢先给杜婉莹抢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杜婉莹坐下的第一时间就把窗户打开，随着新鲜的空气进入，心头那种直犯恶心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巴上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