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方这边情报不互通,互相挖坑猜疑的状况暂且不谈。
另一方面,库拉索盗取红方卧底名单事件落幕,总体结果相对于整个黑衣组织来说,都是值得开香槟庆祝的大好事。
然而普通成员欢欣鼓舞的有多轻松愉悦,某位老干部的内心就有多紧张不快。
基尔说得没错,组织里现在的氛围的确难得一见的放松自在,然而那也只是她这个阶层所能看到的景象了。
组织基地会议室内。
隔音效果相当优秀的偌大房间里,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长达五米的方形会议桌。两侧寥寥几张欧式红木软垫靠椅,此刻上面都坐着独属于它们的主人。
顶头最亮的那盏水晶灯未亮,只有天花板四周的微弱昏黄灯光莹莹散发着光芒,勉强映出在场几人的大体面貌。
灯光这么暗当然不是闲来无事特意彰显他们堂堂跨国犯罪集团的逼格,而是因为会议桌最上首位置的那一道莹蓝色的数据流投影。
那薄薄一层的虚假投影,代表着这个庞大黑暗势力的最高掌权人,也是在座众人从始至终认可服从的首领。
妩媚多姿的金发女郎贝尔摩德地位特殊,向来担任干部会议的主持人,因此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坐着,而是恭敬的立在投影荧幕旁,收敛着神情等待着投影背后那一位的到来。
银发杀手作为组织行动组最高负责人,正安静坐在会议桌右侧靠前的位置,离贝尔摩德的站位不算远。大概是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了,他的左臂自然搭在冰冷桌面上,食指指尖轻轻摩挲着金属打火机的外壳棱角。
毫无温度的沉寂目光掠过坐在自己对面异常沉默的情报组负责人,琴酒无声嘲讽着勾起唇角。
中年男人朗姆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岁月过往沾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清浅痕迹。年轻时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冲劲儿,使得他付出了一只非常好用的眼睛,因此现在那具逐渐年迈的肉体上镶嵌了一颗以组织尖端技术制造而成的人工义眼。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往常急躁不耐的性子在此刻难得沉静下来,一声不吭,然而依旧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沉重危险的压迫力不容任何人忽视。
负责组织行动扫尾、武器资源分配与交易、财务管理记录与年终奖发放的后勤组组长——特吉拉,是个肌肉爆表的壮汉,一头深红中分短发看起来格外适合他的气质。
穿了条紧身无袖背心的汉子单手杵着下巴半伏在会议桌上,歪头打了个哈欠,而后光明正大饶有趣味的瞥了眼上位沉着脸的朗姆,举止间颇有些大大咧咧的凶悍。
至于研究部的负责人黑死酒……她刚到。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向内缓缓打开,慢吞吞踩着高跟走进来的年轻女子肤白貌美,黑发棕瞳,唯独明显上扬起弧度的饱满唇瓣染上了成熟杨梅般的深沉色泽,这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的气场。
琴酒漠不关心的视线下意识扫了一眼过去,而黑死酒的目光却径直落在了朗姆身上。
特吉拉的人设里没有高冷这一条,于是自然而然的开口打招呼:“哟!黑死酒,怎么才来啊?幸好那位先生还没到,要不然这罪过可就大咯。”
黑死酒的笑容弧度愈发夸张,一双弯弯棕瞳里满溢的癫狂和戾气,直接锁定了今天格外沉默寡言的二把手,咧着嘴拖长音,慢条斯理。
“瞧你说的,特吉拉,就算我今天真的迟到了,难不成那位先生还会怀疑我的忠诚吗?要知道,我加入组织这么多年,至今还就只碰见了一位不长脑子的同事——啊!这话不准确,想来这位同事应该是当年动眼神经受损的时候也牵连了大脑神经,所以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朗姆额角青筋一抽。
特吉拉兴致起来了,粗着嗓子好奇追问道:“真的假的,眼睛里的神经受损还会影响智商的吗?这不行,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同事变傻。要不然你跟那位同事提议一下,让他有空找你动个手术,脑子这东西总得治的啊!”
黑死酒动作格外优雅舒缓的拖开属于她的那张座椅。她的位置跟琴酒同侧,恰巧与对面的特吉拉座位对标,但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了,可惜人家什么表示都没有。”黑死酒一边落座一边抑扬顿挫我见犹怜的哀叹,眼神则极具针对性的望向朗姆,“哎呀,说不定人家背地里不光不领情,还会去找那位先生继续参我一本呢。”
“怎么会。”特吉拉豪爽的笑了笑,“那位先生向来清楚明白我们的忠诚,而且黑方那个叛徒已经被琴酒带人处决了,这下某些人的不合理怀疑也就不攻自破了。”
“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感谢琴酒你了。”黑死酒终于肯把眼神从朗姆那张难看的脸上移开,巧笑着望向颜值颇高的银发杀手:“这次四处奔波为组织排除异己灭除叛徒,还把我从被陷害的深坑里捞出来,真是辛苦了~”
琴酒跟她没什么私交,更加提不起对戏的欲望,但他热衷于安静欣赏朗姆的热闹。
“黑死酒。”朗姆忍无可忍打断了这场各人心知肚明的作秀。以他过往的急切风格来说,坚持到现在才出声已经是二把手极为难得的忍让了。
说到底,这件事是库拉索所作所为给他这个直属上司所带来的牵连。
当时库拉索在逃亡中紧急发出卧底名单,结果被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联手打断,导致最后一个成员代号只发出去了一个“黑”字,黑方是“黑”,黑死酒当然也是“黑”。
只不过比起从小在组织里长大的黑方,黑死酒这个年少时才被拉入组织的女人会是敌方卧底的几率更大。
当然,这种怀疑中无法排除朗姆心里存在着顺势拉人下马的心思,否则他就不会在琴酒和特吉拉都表示此事可以暂缓处理时,还非要坚持着将黑死酒软禁在了刑讯室里,就差直接盖棺定论了。
朗姆深吸一口气,沉声质问道:“一切行动皆以组织利益为重,这本就是每个成员都要遵循的铁则。你是在为一己之私受损而对那位先生制定的规则有所怨怼吗?”
黑死酒惊呼一声,柔弱极了:“哎呀可别,我这刚拼着一条命都要没了才摘下一口黑锅,您老上下嘴皮磨一磨就又要给我戴上一顶高帽,我怎么敢呢?”
旋即女人神情陡然一变。她咧开嘴角,恶意瞬间灌顶,嗓音轻柔又饱含杀机。
“朗姆——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配得上直接代表那位先生?就凭你的心腹手下带头叛出组织?”
“老娘自始至终服从的是那位先生,而不是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狐假虎威的孙子,更不是什么随随便便靠年纪大熬资历爬上位置还吃相难看的牛鬼蛇神!妈的,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另一边的特吉拉直接嗤笑出声。
贝尔摩德微微勾了勾唇。
迎着琴酒看似风平浪静事不关己的目光,朗姆总觉得对面这人也在心底对自己发出嘲笑。这让他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黑死酒!!”
会议室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被人推开。
扎着高马尾的男人仿佛读不懂空气一样,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清凌凌不含温度的声线向在座几人一视同仁的问好。
“各位干部们,下午好。”
“阿啦,格兰昆奇你居然也来了。”看够热闹的贝尔摩德惊讶道,“往日里你不是都不参加这种会议的吗?”
因为那位先生有什么命令都是直接发到格兰昆奇手里的,他本也没有参与干部会议的必要。
“那位先生让我带人过来。”
格兰昆奇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打量中径直走向会议桌尽头的荧幕投影旁,刚好和贝尔摩德一左一右分立两侧。
“带人?”贝尔摩德疑惑,心说那你带的人哪去了。
但是那一位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贝尔摩德也不想做那个出头鸟,因此在发现格兰昆奇没有回答的意思以后就缄默了下去,不再多问。
而仿佛卡着点一样,在房间内陷入安静的下一秒,由二人守护着的空中虚拟屏幕里有一道听不出男女老少的机械电子音缓缓响起。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是boss!
贝尔摩德心下一凛,不知道那一位是真赶巧了上线,还是早就默默窥探了许久。不过今天的主角是朗姆,想来更需要在意这个问题的是他。
最高掌权者现身,诸位干部自然起身相迎,恭恭敬敬朝看不清人影的数据流荧幕方向鞠躬行了一礼,而后重新安静入座。
金发女郎清了清嗓子,开始简单梳理汇报库拉索盗取名单而后叛逃这件事情的相关始末。
这件事情在组织里算是难得闹得挺大的任务,尤其是琴酒后期还直接出动了武器研发部刚弄出来不久的武装直升机——后勤组一帮人简直对这位人狠话不多的行动组组长敬佩得五体投地。
贝尔摩德口齿清晰的把事件起因经过都说完了,然后给银发杀手递了个眼神示意。
银发杀手便接口道:“当晚东都游乐园的设施灯光几乎全灭,组织的存在没有被无关群众知晓。最终确认库拉索死在火力扫射下,尸体也已经回收销毁。”
boss直白做出点评:“做得好。Gin。”
仿佛没看见旁边朗姆沉郁的表情,boss话题一转,又问到了特吉拉:“tequila,那架直升机的测试结果呢?”
“和预估之中没什么两样,先生。”特吉拉爽朗豪迈的脸上从boss到场后就多出一抹尊敬,“硬要说哪里有什么缺陷的话,大概就是我没想到行动组的枪弹消耗量会这么多,所以武器研发部已经在改进弹药储备方法了。”
boss淡淡应声,继续过问研究组的结果:“brennivin,你那边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吗?”
黑死酒俯首。在场几人里要属她的神情最为崇敬,连嗓音里都充斥着遮掩不住的狂热。
“先生,有关我亲自负责的Rt06项目,目前已经有了较大突破,详情资料我会在会议后发送到您的邮箱。但是雪莉之前掌管的那个实验至今仍旧没有较大进展。”
说到最后,她有些不甘。
银色子弹项目是由雪莉的父母创立的实验,后来因为相关资料损毁大半,组织将仅剩的资料接手给雪莉,重新命名为Aptx项目。
然而事到如今,雪莉叛逃下落不明,一时之间竟然再无人能够妥善接手Aptx项目。
黑死酒磨了磨后槽牙,心里不满至极。
一帮废物!老娘在忙boss亲口交代的实验,那你们都特么在干啥!害得我要在朗姆这个狗东西面前丢脸!还辜负了boss的期望!!
boss沉吟片刻,“把Aptx项目的负责人更替为m。”
黑死酒惊讶:“那m医生之前负责的那项实验……”
boss:“他已经产出了那项实验的最好结果,没有必要继续研究下去了。”
黑死酒恭声应下:“是。”随即又有些心痒难耐,飞快追加了一句:“先生,我能看一下m医生的最终成果吗?”
那位先生似乎笑了一下,“可以。”
黑死酒一双棕瞳瞬间熠熠生辉。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二十分钟过去,一圈人都兜兜转转的挨个问下来了,boss仿佛这才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个二把手的位置,于是耐着心思问到最后一位。
“Rum,你这边还有什么事要汇报吗?如果没有的话,今天的会议到这里就散了吧。诸位最近也都劳累了,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机械电子音听不出喜怒,甚至平缓体贴的用词还会给人一种温柔仁慈的包容感。
然而众人却是齐齐浑身一颤,朗姆更是哐当一下撞开座椅,咚的跪在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地砖上。
听着就叫人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