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刘备与陈登决裂，徐州内乱起始！
放印子钱、开赌场、买卖人口、倒腾军火、暗中参与走私、当初黄巾之乱时挑动贼首作乱后放贷牟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骇人听闻！
刘备看到的不仅仅是陈家的发家史，也是累累骸骨、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惨剧啊！
这真的是那个诗书传家的陈家吗？！
刘备不敢置信！
这确定不是赵王刘羽的栽赃嫁祸？
“这……”
一旁的关羽也是大惊失色，丹凤眼瞪大宛如铜铃，不知道还以为是张飞附身了，他真的没有想到，一直知书达理的陈家，背后有这种蝇营狗苟。
“大哥，这会不会是赵王的陷害？目的就是为了挑动俺们与陈家、与彭城的世家内斗？”张飞瓮声瓮气的说道。
别看张飞鲁莽，但在军事上也有心细如发的表现。计取巴郡、义释严颜，都是最直接的表现。此时他也觉得有些不妥。
刘备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最后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直接将书信转交给两位兄弟。这时候闻讯赶来的孙乾和简雍，也围拢过来。
众人看着赵王给出的“罪证”，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
因为这证据不是出自赵王之手，而是下邳、广陵的世家、佛教为了戴罪立功，将一切可以从轻发落的证据，都一一抖落出来。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有句话说的很好，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亲朋好友，而是你的敌人，你的竞争对手。他们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肯定会刨根问底的调查清楚。
别看都是世家，互相之间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但也有利益方面的竞争，哪怕就是亲兄弟还有明算账的时候，更逞论世家之间的利益往来？
就好像当初陈登设计，以退为进、诱敌深入，挑动赵王和佛教的纷争。要知道佛教背后站着下邳和广陵的不少世家，陈登变向在驱虎吞狼，打击那些世家豪强。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陈家没有插手佛教之事，没有利益相关！
陈家处于彭城，这里的世家豪强，扼守泗水南来北往的通道，依靠南四湖这个淮河流域第二大淡水湖，还有青徐交界的蒙山山脉。
因此彭城一带的世家豪强，他们是依山傍水，靠着农业和淡水养殖业等自然资源壮大。至于其中的巧取豪夺、土地兼并的手段，都是从农业土地为出发点。
而广陵、下邳的世家，他们扼守长江和淮河之间的中渎水道，有洪泽湖、高邮湖、白马湖等湖泊供养，自然资源丰富，水域众多。
但问题是，他们直面黄海。未来的盐城、海安、阜宁、建湖等城市，此时还是大海。海水倒灌，土地盐碱，反而不利于农业种植。
再加上广陵、下邳等地，因为有中渎水道联通淮河和长江，属于兵家必争之地，战火不断，难以休生养息。
这时候，处于广陵一带的世家，就要另辟蹊径了。他们利用水网发展航运，收取关税、暗中走私劫掠，扶持水匪，利用佛教敛财等等。
因此佛教最繁盛的地方，正是下邳和广陵。被称为“南浮屠、北白马”的大浮屠寺就在下邳。名扬四海的“浴佛日”也是在大浮屠寺举行。
双方之间的利益问题就十分明显了，以淮河为分界线，陈家等彭城世家属于淮北，他们是靠着农业养殖，摄取利益。而下邳、广陵世家属于淮南，他们靠着航运和佛教敛财。
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利益，最直接的交汇矛盾点在于——人口。
农业种植需要佃户，渔业养殖等等，都需要大量人口劳动力。但航运需要人口、佛教也需要信徒供养，甚至需要信徒出家修行，壮大佛教势力。
人口除了能带动劳动力，还能带动当地其他产业链，譬如赌坊、青楼、酒肆、纺织等衣食住行行业，这就是经济命脉的角逐较量！
双方之间为了竞争人口，明争暗斗，大打出手，不在少数。
陈登设计驱虎吞狼，利用赵王打击下邳、广陵世家。但因为佛教徒的狂热和宗教信仰，又会压制赵王的民望。起到两败俱伤的效果。
只要利用得当，届时下邳、广陵世家势力损失惨重。而赵王大军因为来自底层百姓的佛教徒的抗拒，只能灰溜溜离开徐州。
这时候，陈家等彭城世家的淮北势力，反而可以借此南下蚕食了！
当然下邳、广陵的世家豪强，也在明里暗里反击彭城世家。
最直接的就是劫掠刘备的军粮，刘备是以陈家、糜家为首的彭城世家豪强扶持壮大。而下邳太守根本不觑刘备这位徐州牧，正是因为背后有下邳、广陵世家的支持。
别看徐州只有五郡，但这五郡之间的世家豪强，淮南淮北的地域区分，也在为了个人利益、为了家族的利益，明争暗斗。同时也因为这种争斗，他们对彼此的对手十分熟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下邳、广陵世家，因为佛教牵连，被刘羽派遣赵云一网打尽后，这些世家为了戴罪立功，没有任何负罪感，直接吐露真相。
徐州彭城陈家等世家豪强，全部牵连其中。甚至带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将他们的发家史、祖宗十八代都挖得个底朝天！
就是在这种证据链下，刘羽果断下令刘备“逮捕陈家满门”，这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的大义！
放印子钱、开赌场、买卖人口、倒腾军火、暗中参与走私、当初黄巾之乱时挑动贼首作乱后放贷牟利……
这一桩桩都是血淋淋的惨剧，都是累累骸骨，不知有多少底层百姓不明不白的死在陈家的利益之中。而陈家只是徐州众多世家之一。
不过以陈家的家世背景，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对于食利阶层而言，底层百姓其实根本不算人。最致命的还是陈家参与黄巾之乱。
陈家并非是想要反叛大汉，而是诱引叛军，利用这种混乱，导致徐州百姓的粮食收成出现问题，百姓们为了缴纳赋税，陈家可以借此放高利贷。
而后的结果嘛，陈家不仅夺下百姓们的土地，卖儿鬻女的奴隶，还能获得善名。
至于那些叛军，不足为虑！
不要小看世家的部曲私兵，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甲胄武器齐全。但无法正大光明的出手。
而那些黄巾之乱的叛军，实际上都是草台班子，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但这些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手。
所以陈家等世家，其实是利用这一点，诱引敌人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甚至借刀杀人后，他们还可以吞并这些叛军的人口为己所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以此威逼利诱朝廷下放军权，地方世家豪强宛如割据军阀似得，已经是一方诸侯了！
这些就足以给陈家一个谋朝篡位、造反忤逆的罪名了！
“是真的！”
孙乾和简雍对视一眼，不信邪的又再次对照了一遍，还是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不管是字迹、印章，还是陈家的贸易往来，这些都是有迹可循，有迹可查的。
若是仿照的证据，会漏洞百出，不会如此的完美精确到无懈可击的程度。
“陈家烂透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孙乾叹息一声，“最可怕的是，徐州像陈家这类世家，还有不少啊！”
“主公若是想要励精图治，大力改革徐州，这些蛀虫，必须要清扫干净，否则只是事倍功半、于事无补。”
简雍也无奈说道，但旋即又叹息一声：“若是只有一个陈家，那是孤例。但若是所有世家都是如此，那就是普遍现象，这就是天下世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灰色地带啊！”
“那俺们要对陈家出手了？”张飞惊疑不定的问道，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众人立刻望向刘备，最终还需要他们主公决策方针！
此时的刘备宛如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陈登虽然因为家族利益，对他摇摆不定，并且没有真正投效，有左右逢源的嫌疑。
但刘备与陈登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属于可以促膝长谈的知己！
而如今刘备突然发觉，他根本不了解这位知己，甚至曾经与他相谈甚欢、无话不说的知己，很有可能蒙着一层面具，以另一个人与他交流。
这让刘备感到失望和伤心，甚至有些可怕！
“吾亲自登门拜访陈家，当面问个清楚。”刘备神色坚定下来，沉声说道。
“主公，万一陈家暴起伤人……”简雍担忧道。
但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道：“军师，一切有俺，还有二哥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关羽也是颔首道：“吾也很想去陈家看看，到底是书香门第，还是魑魅魍魉横行的鬼域！”
刘备望向孙乾和简雍，宽慰道：“伱们无需担心，陈家还不至于走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况且元龙与吾有旧，多有助益，此次是该走一趟，当面做个了断！”
“吾等明白了！”
刘备三兄弟雷厉风行，果断出府策马离去。很快来到陈府。
陈府距离州牧府不远，地处彭城最繁华地段，属于市中心核心地区，达官贵人的府邸群所在。
陈府看起来倒是并不豪奢，青砖灰瓦，雕栏画栋都是在礼制之内，并没有僭越，反而有些简朴。
低调中透露着沉稳，不像那些豪强暴发户似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已经有了贵族的沉淀和底蕴。
但刘备回想着赵王的情报，陈家的发家史和罪恶史，简直是罄竹难书，这些万贯家财的底蕴，靠的是累累骸骨堆积，反而让他莫名有些反感。
三人一到，陈府的管家就带着仆人迎接过来，颔首道：“刘州牧，我家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元龙猜到吾等要来？”刘备惊诧中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仆从。
管家恭敬回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刘备颔首，随着管家入内前往陈登书房，一路上他们都在打量陈府，感受不出丝毫罪恶或不和谐的气息，反而充斥着一种书香门第的低调沉稳和书卷气息。
当靠近陈登书房时，他早已在庭院等候，望着刘备三兄弟，笑道：“玄德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兴师问罪啊！”
刘备倒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关羽嫉恶如仇，丹凤眼充满着不屑，张飞虎目圆睁，似乎随时要暴起杀人似得，一看就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架势。
见陈登直接点明，刘备也没有打太极、婉转的旁敲侧击，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元龙可知道，赵王下令吾逮捕陈家满门？”
“知道。”
陈登将刘关张引进书房，落座后为他们亲自沏茶，边颔首说道：
“吾陈家已经先一步收到此事，吾也知道以玄德为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我之间已经难以如同以往那般默契无间，信任彼此。
吾也不会辩解什么，吾只是想要告诉玄德，这是赵王的离间之计……”
“呵呵，离间之计？”
刘备直接冷笑打断，“元龙，你说你不会辩解，但这理所当然，不知悔改的姿态，反而更让人气恼啊！
这是离间计吗？赵王只是将这个事情公之于众了！而听你所言，似乎是真的？！”
陈登沉默了片刻，旋即颔首道：“事到如今隐瞒已经于事无补了。
但玄德，不是我陈家如此，徐州其他世家，乃至天下世家，皆是如此。
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吾陈家不想被天下世家孤立，就需要沾染尘埃，有些事情，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原来你陈家还是受害者啊？”
刘备的笑容有些嘲讽，以他的仁义性格，是很少露出这种表情蔑视他人，但陈登此时的无耻，让他有种第一次认识陈登，有种看走眼的自嘲：
“放印子钱、开赌场、买卖人口、倒腾军火、暗中参与走私、当初黄巾之乱时挑动贼首作乱后放贷牟利……但凡你陈家不要身兼数职，吾也就相信了。
但元龙，这每一样都是将百姓逼上绝路的恶行霸业，你陈家一个不落，这也叫水至清则无鱼吗？陈国相为政时，有清正廉洁的美名，可如今看来……不提也罢！”
“玄德，一年清太守，十年亿贯财。就算清廉的太守，总有人想方设法为你输送利益往来，你若是不接受，反而会让当地世家豪强人心惶惶，经略地方处处掣肘。这就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陈登深深的望了刘备一眼，他叹息说道：“玄德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你觉得吾十恶不赦，吾陈家罄竹难书。但在天下世家都这么做的前提下，吾陈家也不过是顺应潮流，适者生存物竞天择，天下的规则就是如此。
“玄德的仁义，世所罕见。正因此吾才对玄德推心置腹，倍感敬仰。可是玄德，你如此刚硬为人，终究是走不长远的，天下是一个大染缸，你必须适应，否则只会寸步难行。
“当然，吾不会辩解什么，也不会想要说服玄德改变观念，吾只是希望玄德可以以徐州安定着想、为徐州百姓着想，不要中了赵王的奸计！”
刘备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陈登。
陈家做得每一个恶行，都将百姓推向绝路，都不知道或直接或间接害死多少百姓。他还能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为徐州百姓着想”？
只是让刘备有些意外的是，陈登的表情不似作假，真情流露。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了，他口中的“百姓”，与刘备认知中的“百姓”，可能是两个群体？
这是刘备从未想过的！
难道大汉天下的世家，已经与底层百姓撕裂的如此严重了吗？！
这就是赵王刘羽所说的阶级固化？
所以黔首庶民，不配称作百姓？不配当人吗？
刘备心下有些隐怒，沉声说道：“元龙难道忘记幽州牧刘虞了？忘记赵王刘羽了？吾师卢植、郑玄，天下有仁有义之辈不知凡几！”
“玄德，当初刘虞暗中襄助赵王，这才被陛下剥夺太傅职位。他若是仁义，难道忘记天地君亲师，忠君爱国？难道忘记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
陈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吾陈家收到消息，赵王已经移驾沛县，夺下徐州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玄德此时将矛盾激化，只是给了赵王渔翁得利的机会！
“玄德还不知道吧？那个所谓的降龙罗汉、十八罗汉，实际上是赵王的手笔。
“你看就连所谓的爱民如子、为政宽仁的赵王，也需要利用‘佛祖’的名义行事，这说好听叫利用佛教稳定民心，说难听点就是招摇撞骗、借刀杀人。
“所以玄德，你还不明白吗？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庶民是愚昧无知的。而这些人只需要我们引导他们前行就行，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我们身为上位者，需要站在天下苍生、国家大义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不是以个人角度去看待问题，那只会将我们的目光局限在一隅之地，宛如井底之蛙！”
刘备深深望了陈登一眼，他沉声说道：
“元龙知道幽州牧刘虞，为何兵不血刃拱手让出徐州吗？实不相瞒，吾兄长公孙瓒，穷兵黩武，百姓们民不聊生。托付赵王是最好的选择。
“元龙知道赵王为什么要假借佛教的名义吗？因为你口中的愚民，会被世家剥削、会被那些妖僧蛊惑。与其如此，还不如引导他们向善。
“佛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赵王这是自己入地狱拯救那些被蛊惑洗脑的百姓。至于你口中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不要误解孔圣的圣言，仁者爱人的孔圣，是不会有这种愚民思想传达的。
“天下苍生？国家大义？元龙的格局真的好大，可是元龙有没有想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
陈登深深盯着刘备，刘备也看着对方，一旁的关羽和张飞插不上话，静静的望着两人。气氛宛如凝固住似得，许久后，陈登说道：
“玄德怕是忘记自己的出身地位了，你贵为汉室宗亲、徐州牧，却处处以小民思想，这么做是无法匡扶汉室的！
不管黔首庶民如何折腾，揭竿而起也好，起义造反也罢，最后治天下的，还是世家啊！
玄德只看到吾陈家的罪恶面，却没有看到吾陈家为了徐州的付出而努力，开发水利、农田灌溉，开经立学。没有钱粮如何让徐州安定下来？”
“所以就在苦一苦百姓了？”
刘备嗤笑不已：
“让你陈家、让天下世家放印子钱，土地兼并、巧取豪夺。开赌场诱人赌博家破人亡。买卖人口，为奴为婢，逼良为娼……好让你们可以锦衣玉食、钟鸣鼎食？
“元龙怕是忘记了，备还是织席贩履出身啊！备这辈子，就是一个小民！如今飞黄腾达、平步青云，那是百姓的支持和认可，备不敢忘怀、初心犹在！
“君必自附其民，而后民附之；君必自离其民，而后民离之。任何背叛黎民百姓的君主，都将被人民背叛！”
刘备冷冷的盯着陈登，陈登也直直的看着刘备。曾经无话不谈、无话不说的知己，终究走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决裂之势在所难免。
两人都知道，今日谁也无法说服谁。
陈登是站在世家的角度考虑问题，他们根本没有将黔首庶民看在眼中，一切出发点是以世家为准则。这是食利阶层的共性，已经脱离群众了。
刘备虽身居高位，一路走来历尽磨难，平步青云。但未曾忘记黎民百姓，未曾忘记自己也是一介白身、从织席贩履的苦日子走来。
这是两个政见不同，甚至相反的两位好友。曾经还有外敌影响，可以将矛盾暂时搁置。但如今这个矛盾被激化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就需要解决了。
但如何解决，才是至关重要！
气氛僵持的时候，屋外传来的嘈杂声，终于打断了这股凝固到压抑，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