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又将是血雨腥风
“李斯，查清楚了？”一见李斯，秦始皇立即发问。平时气度自如的他，此时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急迫。
当然可以理解，对于刺杀自己的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头，秦始皇自然是无比关心。
李斯那细如蚕豆的眼睛，迅速地扫描了一下匍匐在门口的赵高、跪在前殿的王绾，闪过了一丝不屑的眼神。
不过，这样的眼神一闪而逝，当然不会被秦始皇看到。他不慌不忙，认真地给秦始皇行君臣大礼，急得秦始皇连连摆手，道：“得了得了！快说，查的结果如何？”
李斯仍然不答话，又看了一眼王绾和赵高。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事关重大，能让这两个人听见吗？
秦始皇不耐烦地道：“他们两人听听无妨，你快说！”
李斯顿时向匍匐在门口的赵高，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从秦始皇的这句话里，他立即判断出，赵高的地位，今非昔比了。至于他的对手王绾，则还没有完全失去秦始皇的信任，他还得继续予以打击。
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地判别着眼前的权力格局，一边迅速组织着话语，回答秦始皇的询问：“启禀陛下，臣已经查清，在兰池大逆不道、侥幸逃走的刺客，乃是罪人成蟜之子！”
听到“成蟜”二字，王绾顿时浑身一震。就连匍匐在地、李斯到来后愈加谨慎、一动不动的赵高，身子也微微地扭动了一下。
秦始皇的反应，更为激烈，居然猛地站起来，喝道：“那罪人居然还有儿子？”
李斯道：“千真万确！那晚刺客大逆不道，实属蹊跷。陛下行踪，高度机密，刺客何以能熟知如此？必然是买通了宫中之人。然而，若是六国余孽，在咸阳人既陌生，地也不熟，仓促之间，要买通宫中之人，也不容易。因此，臣一开始，就锁定能买通宫中之人者，很可能平时就有与宫中之人接触的便利。而平时能与宫中之人接触、并为其信任者，咸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便是嫌疑的范围之一。”
王绾的心顿时悬起来。赵高匍匐在地，一动不动，静静听着。
秦始皇也没有说话，他急于让李斯尽快把一切讲清楚。
李斯继续道：“当晚一人逃走，其余伏诛。伏诛者死无对证，全城搜索亦未能发现刺客踪迹，此事实在蹊跷，更证明能在全城大搜的情况下，还能隐藏刺客行踪者，非咸阳城中达官显贵，难以做到。
故臣更加确信，刺客与咸阳城内达官显贵可能勾连。为了查到线索，臣派人将伏诛的刺客胃口剖开，检验其中的食物，有咸阳城杏子楼的茶叶。由此暗中调查杏子楼，发现前段时期，嬴傒曾经9次派人，出入杏子楼。臣立即命令廷尉派人，秘密逮捕此人，严加审讯，果然已经查清，此人前去杏子楼，就是受嬴傒所命，要密会成蟜孽子！
陛下统一天下，继位皇帝，赏罚分明，遍赏功臣，而嬴傒等大秦宗室，坐享荣华富贵，因未立寸功，故未得赏，由此怀恨在心。嬴傒与成蟜早就有所勾结，此次便是要暗助成蟜孽子，刺杀陛下，成蟜孽子得报父仇，而嬴傒等亦可趁朝廷大乱，谋取利益！”
听到这里，秦始皇再也难以按捺怒气，咆哮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还是朕太心软，一直没想要斩草除根，竟然让他们胆敢如此大逆不道！马上把嬴傒拿下，全部抄斩！全部抄斩！全部抄斩！”
王绾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赵高却还是静静地匍匐着，一动不动。李斯那肥胖臃肿的身子，此时却出奇的灵活敏捷，立即爬起来，去传旨意。
显然，秦始皇立即就采信了李斯刚才的说法。
王绾知道，这，不只是出于对李斯的信任，也不只是出于对刺客的恨意，更是因为，李斯所说的，确实很符合情理。
嬴傒是谁？那是秦始皇的叔父。
秦始皇的父亲子楚，有二十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子楚继位后，杀了不少年纪比自己大、可能夺位的兄弟，以及曾经对自己和自己的母亲不睦的兄弟，但并未赶尽杀绝，还留下了一些弟弟。
这些人作为宗室子弟，平时享受着很好的福利待遇，但是却远离了政治和权力。对于其中有些人来说，对秦始皇心生怨怼，就是必然的。
成蟜是谁？那是秦始皇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秦始皇的父亲子楚，在当王子的时候，曾经被派往赵国作为人质，在赵国娶了商人吕不韦的小妾，生下了嬴政，也就是秦始皇。后来，子楚回到秦国，成为太子，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又迎娶了贵族之女，生下了成蟜，也就是秦始皇的同父异母弟。
成蟜因为母亲是贵族，外婆家势力强大，加上出生在子楚成为太子之后，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培养教育，才干出众。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他曾经出使韩国，结果不费一兵一卒，成功说服韩国向秦国移交百里土地。
由于母亲出身于贵族家庭，他的背景，更不是作为歌女之子的秦始皇嬴政所能比拟的。
为此，成蟜一直都是嬴政继承皇位的威胁。
更为重要的是，由于秦始皇的母亲曾经是赵国商人吕不韦府上的歌女，秦始皇继位之后，仍然有传说，吕不韦是在自己让歌女怀孕之后才送给子楚的，因此嬴政其实是吕不韦的儿子。
这更给了成蟜要夺位的冲动和理由。于是，借一次带兵伐赵的机会，在将军樊于期的唆使下，成蟜在屯留这个地方，举兵造反。
然而，此时，吕不韦仍然牢牢地控制着秦国的朝政，调集大军，迅速挫败了成蟜叛军。成蟜兵败身死。
却不料，他的儿子，成功逃脱，现在居然成为了刺客，并且和嬴傒等不满秦始皇的宗室贵族们勾搭上了，要刺杀秦始皇！
就成蟜之子而言，刺杀秦始皇既是为父报仇，也是重新回到秦国的机会；就嬴傒等宗室贵族而言，在秦始皇治下他们远离了政治和权力，只要杀死秦始皇，他们才有重新获得权力的机会。
双方都有刺杀秦始皇的动机。更何况，嬴政可能是吕不韦之子，窃据了秦国大位，杀死秦始皇，在道义上也完全站得住脚。
所以，李斯这么一说，秦始皇立即就采信了。
王绾心惊胆颤，不只是因为，又一场血雨腥风即将上演，还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平时和嬴傒等秦国宗室贵族，也走得很近！
某种意义上，甚至也可以说是政治盟友！秦始皇如果要追杀嬴傒等秦国宗室贵族，王绾，也势必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