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英格尼姆全城的淡紫色雾气散去后，每一个市民的表情都变得恍惚起来。
意识逐渐恢复，大家都渐渐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整个城市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继续运转起来。
可能有一些人有着遣灵，或多或少地意识到自己的神智被影响过。可是，不论他们怎么努力回想，都发现不了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事情。
审判庭收容所地下，辉月的身形从雾霭之中走出，她将已经熄灭的光剑丢到昏迷的本杰明身边，目光扫向眼前的破碎容器内那颗淡紫色光球。
“辉月小姐，你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此高难度的任务，竟然毫不拖泥带水地完成了。”诺瓦米娅那神智核上光芒微微闪动，显然是很满意。
辉月眼神冰寒，她对这诺瓦米娅也有着不小的敌意：“在下已经和你没有瓜葛了，此前答应我的事情，现在该给个说法了。”
“呵呵，当然。辉月小姐，你给林氏集团创造的价值，已经值得我当初冒险救下你们的付出了。”诺瓦米娅的语气轻佻，总给辉月一种不可相信的感觉。
淡紫色神智核之上，一道光芒射出，直接射向辉月额头上的尖角处。几秒钟后，辉月头上那天蓝色尖角，渐渐变回了最初的深色模样。
原来，她额头上的尖角本不是天蓝色。那天蓝色的纹路，竟然是诺瓦米娅刻画的奴隶纹。
额头尖角乃是鬼族最重要的身体构造之一，失去了尖角，鬼族便会失去大部分能力，就连神赋-鬼化都难以催动。
每当辉月想反抗诺瓦米娅的时候，头上尖角便会传来灼烧之感，让她痛苦万分。这种痛苦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折磨，几乎无法反抗。
“你的自由身，还给你吧。合作愉快，波乱津辉月。”诺瓦米娅戏谑地说道，“林氏集团，欢迎你再次加入哦。”
辉月沉默不语，这位灵天使诺瓦米娅，平日顶着林氏集团总裁林巡夜的身份，背地里尽是些见不得人的邪恶勾当。
凭借着林巡夜自创的契约魔法术式图“奴隶纹”，她手下可以动用的棋子不计其数。
可是，当初如果不是林巡夜出手，自己和红豆的生命都得交代在白夜众的手上，辉月有苦说不出。
“在下若能平安离开贡克尔联邦，必然会回去冥河幕府寻仇。到时候无论闹出来多大的事情……林老板，你可没有理由插手了。”
“放心了，小辉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玩不过姐姐我。”那淡紫色神智核逐渐平静下来，“再说，先顾好自己的命吧，审判庭的人来了。”
哗哗哗。
数不清的脚步声传来，原本就已经在半路上的匠族援军从此前淡紫色迷雾的震慑中恢复过来。他们刚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是尽数严肃起来，迅速朝着收容所底层赶去。
“不出所料的话，菲尼克斯冕下手下的那位护卫，不知何时被灵天使诺瓦米娅操控了！”
“绝不能让诺瓦米娅逃出这里！”
只是几分钟，辉月和诺瓦米娅便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匠族战士看着和路上见到的很多昏过去的战友一样倒下的本杰明，眼中满是怒意。他们将本杰明拖回安全的地方，下一刻便是纷纷拔出光剑，准备对抗被控制的辉月和诺瓦米娅的反击。
“辉月阁下，你的思维可能被诺瓦米娅动了手脚，不要反抗，我们很快便能解救你！”
辉月有点疑惑，这些人是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他们难道不知道第三层次遣灵使只要稍微聚精会神便能抵抗诺瓦米娅的洗脑？
“呵呵，你可得感谢我，辉月小姐。”诺瓦米娅似是笑出声来，“没有我的思想烙印，你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辉月眉头一皱，离诺瓦米娅出手不过半分钟，这些追兵的心灵就都是被诺瓦米娅篡改。
这还只是灵天使诺瓦米娅一道分身的力量。
“诺瓦米娅，不要轻举妄动！”带头的匠族战士举着一个巨大的钢铁筒子，怒吼着喊道，“一旦我察觉到任何灵素波动，你就尝尝我们的‘反天使巡航导弹’吧。”
钢铁筒子射出一道光线，照射在诺瓦米娅的神智核上。
而此时，英格尼姆的市区内，一座犹如擎天之柱般的巨大飞弹亦是崭露头角，蓄势待发。
“哦……灵素湮灭导弹。这种东西你们也有？”诺瓦米娅的声音轻松的很，像是没把匠族战士的威胁放在心上。
“队长，她能读我们心……”一个士兵小声说道。
“啧。”
拖的越久，贡克尔联邦的底牌暴露的越多。只能在此抹杀灵天使诺瓦米娅了。
那战士正要扣动筒子下方的扳机，可是下一刻，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淡紫色流光。
“姐姐我刚刚费尽力气大干一场，现在气息萎靡哦，没有反抗的力量哦。”
“而且，贸然摧毁了学院盟重要的收容对象，导致接下来的研究计划受阻，可就得不偿失咯。”
战士的心神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的诺瓦米娅的声音冲击下产生了动摇，他那差点扣动扳机的手指也逐渐松开。而周围的战士毫无异议，他们的潜意识皆已受到影响。
辉月有点难以置信，在诺瓦米娅面前，连反抗她的意识都不会存在吗？这样的存在，又该如何抵抗她。
“呵呵，告诉你也无妨，姐姐我只对普通生灵有这样的威慑力哦。”诺瓦米娅微微一笑，“只不过，社会的运行，取决于占据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哦。”
辉月眼中失望之色涌现起来，对啊，即使自己能抵抗诺瓦米娅的洗脑，可是仅凭她一人，能反抗诺瓦米娅本尊吗？
她甚至连这些匠族科学家设计制造的“灵素湮灭巡航导弹”都反抗不了，普通生灵的力量同样可怕。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强者说的算。
诺瓦米娅再次演出很害怕的样子：“我投降，别打我！”
包围她的匠族战士随即松了口气，如果真启动巡航飞弹攻击地下的诺瓦米娅，那么他们这些战士也会玉石俱焚跟着陪葬。好在诺瓦米娅投降了，这是最好的情况。
“把她关进收容室内，这一次，必须完全埋在地下，在杰斯顿大总统下令前，谁也不准靠近。”
“还有这个鬼族女人，加上港口晕倒的那个兽族猫人种女人，都先关起来，二十四小时监视！”
……
红豆被辉月击晕后，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恢复意识，灰头土脸地从公园的长椅爬起来。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路过的好心人从港口地面移到了公园内。
不过，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还在。
她竖曈微缩，恐惧涌上心头：“辉月姐……你要干什么喵！”
红豆本就不是单纯的人，她什么都懂了。
她本以为自己才是林巡夜老板的手下，林巡夜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被消除后，自己应该不需要再多想这些才对。
可是，没想到，林巡夜真正的工具，不是更为明显的自己，而是浪人辉月。
辉月姐有很多事情没告诉她，因为辉月是长辈，红豆很多事情也没有多问。
红豆以为自己能逃出冥河幕府，在卡伦海峡生活下去是运气不错，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林巡夜不会好心救人，她是为了利益而来。红豆自己本来应该成为奴隶棋子，但是最终是辉月姐扛下来这一切？
辉月姐，一直在红豆背后负重前行？
在红豆担忧得快要落泪的时候，远处一团紫色雾气突然炸开一般，沿着街道席卷而来，将整个英格尼姆市区笼罩。
不用多说，这绝对是辉月姐和林巡夜老板弄出来的动静！
红豆没多想，在周围路人纷纷退避来躲开迷雾笼罩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朝着迷雾的源头方向跑去。
“我本以为帮林老板做事的是自己，自由的是辉月姐……”
“可是，原来享有自由身的是自己，代替我成为奴隶的，是辉月……”
她的身影，如同那被风卷走的花瓣一般，逐渐消失在紫色迷雾之中。
……
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红豆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禁闭室内。透过厚重的玻璃层，红豆能看见外面有匠族士兵重兵把守。
她身旁，是默不作声朝着门跪坐的辉月姐。
红豆感到一阵头疼，她捂住脑袋，回想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头好晕，到底又过去了多久？
对啊，自己碰到那紫色的雾气，然后又晕过去了。那可是天使降下的神迹，红豆自己不过一个凡人，怎么能与之相碰？
“我真傻啊，犹如那扑火的飞蛾，明明知道那玩意碰不得喵。”红豆自嘲地笑了起来，虽说现在感觉和之前没什么异样，可是她能感觉到，林巡夜老板的计划犹如那蛛网，已经将她紧紧地缠住了。
而身旁的辉月姐，恐怕就是帮凶。
她额头上的尖角和之前似乎有点区别，莫非……
红豆长叹一声，找了个角落瘫倒下去：“唉，一个个都把我当需要保护的累赘喵，我……明明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辉月眼睛瞟向红豆，有点惭愧地说道：“抱歉，少主。把你扯了进来……”
原计划红豆不会被扯进来才对。可是好巧不巧，本来自己就要拉拢的对象菲尼克斯老板竟然提前碰到了红豆本人。
如果说这不是诺瓦米娅那家伙的安排，辉月绝对不会信。那玩弄人心的老怪，肯定是为了防止辉月中路叛逃坏了她事情而用红豆来要挟她。
“辉月姐，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喵？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跟菲尼克斯老板交代喵！”红豆有点恼火的盯着辉月。
这个从她小时候就一直追随自己的大姐姐，恐怕也不坦率。辉月不知道有多少隐瞒着自己的事情，为了小小一句不想要红豆担心便是一直埋在心底。
“红豆少主，在下……不希望你变成林氏集团肆意出售的筹码。你拥有传承而来的身份，是某些人的眼中钉，可在下没有。在下愿意付出自己的人生，换得少主你的明亮未来。成为诺瓦米娅的手下……这是当初我唯一的办法！”
辉月眼神坚定，自己可以为红豆付出一切。她当初答应过二之宫家主，为红豆保驾护航。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喵。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明明我也想帮助你，你却一直独自前行，仿佛我只是附加在你身上的任务一样喵！”
红豆揉着眼睛，掩面抽泣起来。她清楚自己在任性，在无理取闹。自己没有力量，需要保护，因此辉月姐才会独自背负一切，可是这样的事情红豆不喜欢。
“对不起……可是，在下不得不做。”辉月有点心疼地转过身去，这个时候，还是让红豆自己待着好一点。
辉月清楚，自己如今取得的一切，都源自红豆父亲的恩惠。如此恩情，她不能放下。家主牺牲前，将其女儿红豆托付给了辉月，辉月必须保护她。
可是，如果不能从林巡夜，不，诺瓦米娅那里取回自己的自由身，辉月恐怕未来什么也做不了。
在卡伦呆了这么多年，辉月的实力越来越强，她知道是时候回去报仇，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二之宫家主报仇雪恨了。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红豆冷冷出声：“辉月姐，我不想在这样随波逐流地生活下去了。”
拼死拼活来到卡伦海峡，在当地随遇而安地成为商人，想要过上富足生活的红豆，意识到自己此前所谓的努力都微不足道。
辉月一惊，红豆少主的口癖此时都是消失，她难得一见的认真起来了？
小时候，红豆无论做什么事，闯了什么祸，她背后都有父亲伟岸的身影。
青年时，红豆在卡伦拼命创业，而她之后，依旧有辉月姐为她遮风挡雨。
命运让她陷入阴谋的漩涡之中，难道她就只能按照别人的意愿，过上普通的生活，一辈子屈居于他人的保护之下？
“我又何尝是一个永远需要保护的人？我渴望与辉月姐你同甘共苦……当初，从那惊涛骇浪中死里逃生的是不仅仅是我，更包括辉月姐你啊。我怎能甘心就这样让你默默地为我付出！”
“我好希望，有一天辉月姐也能依靠我一回……”
相互依靠的家人，本就该如此。
可是，说什么笑话呢，红豆。
你明明什么都不会，你什么都做不到，却放大话要成为强大的辉月姐的依靠吗？她背负着的诺言，她面对的敌人，她要担心的一切，对于红豆来说，太可怕了。
“……那样就好了喵。”红豆擦干眼泪，苦笑一声。她又陷入了迷茫，接下来的自己，能在这风起云涌的世界上做些什么。
辉月面沉似水，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轻轻地将红豆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沉默不语。
或许红豆自己浑然不觉，她始终都是辉月得以支撑下去的倚靠。
辉月很乐意见到红豆能够成长，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走下去的方向。或许总有一天，自己也不再需要成为她的保护伞，而是成为她的旅伴，与她共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