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随波逐流，虹儿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回响，很是清脆，唯有玉妃看着映现于星海中的画面怔怔出神。
败了。
仙祖又败了。
算起来这已经不只是第一次见到仙祖的溃败了，仙庭末年仙祖陨落，不久前的远古仙宫，仙祖在苏公子手中惨败而归，如今他汲取了世间几乎所有仙修的道力，强大的像是屹立于苍穹之上统治一切的神灵，却败的比过去还要凄惨。
尤其是当仙天、仙皇、仙圣之外，第四条仙道分支金仙的出现，仙道威压反卷，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仙祖的溃败已是无法挽回的败局。
就像是心中的神话被颠覆了一样，只觉这个世界都在崩塌。
好一会之后，风儿吹拂起鬓角秀发，玉妃拢了拢调皮舞动的裙裳，窈窕的身段微微勾勒，她轻声问到：“小姐，仙祖乃是仙道的创造者，为何会被仙道抛弃？”
若是这话从他人口中说出，那不用听都可以认为是天方夜谭，但是这位，显然不能相提并论。
“这个嘛，原因有很多啊！”
白皙的几乎晶莹的小手支起下巴，虹儿晃悠着双腿，随口说道：“首先，他死的太早，如今醒来一切目的过于功利，失去了过去那个大公无私为众生求长生的道心。
其次，他背离了仙道的主旨，仙道最初被创造出来，便是回应世间众生对于寿元将尽的遗憾，还有对于长生的渴望，可以说仙道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众生心中的期盼，这也是他当时能成道不朽的原因，借了众生之力的帮助，便要回应众生，可惜这次仙天之境的诞生并非为了众生，而是他个人的一己私欲，两相违和，他自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最后，也是最最关键的，他并不是完整的不朽了，若是他不朽之道完整无缺，即便众生反噬，也难以受到影响，可如今有了破绽，有了漏洞，一旦被人抓住，那后果将是万劫不复。”
借众生之力成就不朽，便要回应众生？
玉妃琢磨着这饱含着深意的内容，转而又道：“既然如此，那另外两位呢？她们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有什么的。”虹儿小脸扬起，摆了摆手随口说道：“仙祖之所以受影响很大，是因为他是纯粹的仙修，除了仙道之外再无其他，因此仙道的变化对他至关重要，可另外两人，一个都不修仙道，一个仙道只是毛毛雨，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况且，帝凌虽然也是从凡境突破到仙境，再破入天尊境界，可到了这个程度，对于道的领悟与精深才是实力的体现，她主修剑道，仙道对她而言除了用作参考之外，重要程度几乎可有可无。
这种情况下，仙祖越打越弱，能赢得了那两人就怪了。
“这……这样啊！”
玉妃再度叹息一声，却也不做多余顾虑，上次仙宫之事便已明白仙祖的念想，只是有些感慨，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竟然沦落到如今程度。
“对了，小姐，既然如此，那仙道出现这般变故，仙尊尽头更是凭空延伸出金仙、仙圣、仙天、仙皇等分支，那我们这些仙修，应该如何选择未来突破的方向。”
先前只有仙天一境之时，玉妃还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苦恼于仙天和天尊两个境界孰优孰劣，可如今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一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怎能不让人为难。
第一次遇到选择困难症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选？你为什么要选？”
虹儿扭过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全都要吗？”
“啊！”
。。。。。。
轰！
枪剑齐名，潋滟而绚烂的光芒在大道尽头绽放，难以言喻的仙道神威充斥在这无形无相空间的各个角落，不仅将仙祖逼得一退再退，更是让他庞大的身形不断萎靡，身上光辉也黯然失色，徜徉的仙音都呜咽着发出一种寂寥落寞的哀鸣。
“你……你们这是多久之前就在计划针对我，对仙道动手了？”
仙祖提着神斧在仙道尽头踉跄后退，脸色难看至极，甚至一双腿都已经沉没于仙道光路之中。
他心头不愿意这么认命，这相当于将自己一辈子的成果转头送给对手，可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如果说对方起先拿出的仙皇、仙圣两条分支，还只是对于仙道的延伸，那金仙这条大道却是摒弃了仙尊这一境界，另辟蹊径，相当于在原先固有的道路上进行整改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做到的？
“废话真多，这应该问你，而不是问我们！”
凌霄剑神上前，手中仙圣之剑用力斩出，光芒暴涨，完全是一副下死手的姿态，恨不得三两招就将这家伙彻底解决。
尽管这个时候与师兄联手对敌确实是个美好的体验，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分的清的。
仙祖脸色发黑，咬着牙准备殊死一搏：“你……仙道，绝……”
“绝仙！”
只是自己的神通都只是摆了个起手式，凌霄剑神身旁便再度出现一道全新的仙道分支，名为虚仙之境。
并且这一分支才刚刚出现，便化作一柄神剑落入女子手中，剑光舞动，斩出一道充满大灭绝气息的恐怖剑光。
“你……怎么可能？”仙祖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道剑气朝自己袭来。
那是自己仙道有成之后，总结出来的仙道精意，凝练四式仙道无上神通，可今日却被另外一人抢先出手，让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侧面包夹的苏新鸿也是怔了一下，古怪的看着女人的神通，手中攻势稍稍迟缓，本来之前仙祖喊出诛仙戮仙之时，他还以为对方要摆出诛仙剑阵，然后一己之力力敌四大不朽了，结果第三招反而被凌霄剑神用了出来，这未免也太生艹了。
“陷仙！”
可惜，作为一个饱受了世间恶意，早已对所有人不假颜色的女人，她可不在乎别人有多么惊讶，果断调度出第五种仙道，涅仙，然后施展出第四种仙道的无上神通。
仙剑无暇，却杀气腾腾，一前一后插入仙祖体内，疯狂的气息几乎要搅碎他的形体，同时攒流的仙道也像是变得陌生了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他的精神，要将其彻底融化。
“你还看着干嘛，趁现在赶紧搞定这家伙，以后你就是仙道之主，还不是想睡哪个仙子就睡哪个仙子，谁敢忤逆你的想法？”眼瞅着苏新鸿有点发呆，凌霄剑神还不忘没好气的督促一句。
苏新鸿翻了个白眼，手中长枪也是毫不留情的从背后戳进了仙祖的心窝，以仙道碰撞的威能磨灭属于他的精神，只是出手之余却不忘冲着那个女人吐槽一句：“剑神说话不能文雅一点吗？”
“文雅你娘！”凌霄剑神提着长剑就在仙祖体内捅了又捅，仿佛真的将仙祖当做婧尊来发泄一般。
“呃……”
苏新鸿大汗，不敢再触怒对方，只是心中不断嘀咕，这到底多大怨念啊！
最终，也正如每一位仙道修士心中所猜测的那般，仙天一道面对仙圣与仙皇两道的逼压便已然露出疲像，更不用说后面尚有金仙，涅仙，虚仙三条仙道分支的加入，五道汇聚，光辉刺目，宛如在仙道尽头放出一轮烈阳骤然炸裂，耀眼的光辉扩散，一寸寸的将仙祖无法反抗的身影彻底吞没。
待到光辉结束，那仙道的尽头之处，不久前顶天立地的仙祖消失不见，仅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俯瞰众生，绚烂晶莹的仙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好似成为了两人的陪衬与点缀，那种气魄，那种威势，强大的令人窒息。
……
“仙祖陨落了？”
南天门外，仙道的波澜逐渐平息，仙道尽头的画面也逐渐模糊散去，可云璎珞心中却难以平静，因为这事真的闹大了。
仙祖可是不朽啊，一位不朽都能陨落？这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在于帝凌给她们这些人显摆和炫耀了，这是在震慑，这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啊！
从古至今，可还从未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如今在帝凌手中达成此目标，让她们如何去想？
“应该还没有，毕竟仙道的反应太过平静了，不像是仙道始祖陨落的波动。”
苏芷婧摇了摇头，红唇轻掀，给出了她的看法。
越强的人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大道的反馈是最迅速的，若是仙祖身陨，绝对有惊世异象出现。
“这……这怎么可能？”
天海之上，正寻觅弥生天方位的帝胤猩红的眼瞳之中迸射出道道冷电，浑身气息压抑至极。
不朽至高，这是他成道不朽之后切身的体会，想要针对不朽，那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就在眼下，那一位真的做到了，从此之后，不朽也将不再无敌了吗？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夫受教了！”
书院之中，玄辰轻叹一声，拿起一杯斟满的酒杯，朝着前方空地上缓缓洒落，遗憾出声：“可惜了，以后就这么少了一位道友啊！”
西天。
“道友，你没事吧？”
殇第一时间来到仙祖的院落，看向那个坐在庭院之中，仰头望天，无声发呆的身影。
陨落是不可能陨落了，在大道尽头战斗的，可以说是承载大道的精神化身，虽然被大道磨灭影响不小，可肉身尚在，这么直白的说他陨落未免有点自以为是了。
仙道尽头一战也着实将他给震住了，那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一点都不留活路啊！
不过，在打量仙祖的过程中，殇的眼神也愈发疑惑，不对，不太对，明明除了仙天之外，那里一股脑的呈现出全新的五种仙道分支，堪称绝杀。
按理来说仙祖无法驾驭整条仙道，意味着他不再是仙道之主，也就不再是不朽，可为何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缕缕仙道不朽的气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心中疑惑频出，可殇还是沉声开口：“道友，一时荣辱怎能自甘堕落，我观你不朽根基尚在，想来绝对有翻盘的机会，重建仙庭也不为过。”
“……”
然而对于他恳切的支持，仙祖没有回答，甚至爱搭不理，只是默默的望向天空，就像是那边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殇皇疑惑，也是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紧接着他便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轰！”
一声怒雷炸裂整片天空，一重又一重深邃绚烂的紫色劫光从天而降，直指发呆的身影。
“不是……上来就是九九八十一层的九霄神雷，你来真的！”
殇随意数了一下，顿时汗毛倒竖，即便不朽心神都一再动摇。
这种时刻，旻绝居然要对仙祖赶尽杀绝？
。。。。。。
仙道尽头。
看着朝五六个方向不断延伸的仙之大道，苏新鸿却有些眼花缭乱。
明明是一场针对仙祖的大战，费劲心力，底牌尽出，这才好不容易将仙道不朽击退，按理来说，仙道的象征挫败，整条仙道应该光辉黯淡，低沉死寂才是。
可眼前的仙道尽头，大道恢弘蓬勃迸发，道音徜徉如暮鼓晨钟，道韵绵长，置身其中，只要有心修道，即便是一个凡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成仙，
如此景象，让身为当事人的苏新鸿感触颇深。
道有情：会因各种变化而欢呼雀跃，生机勃勃。
道也无情：若是一步跟不上，便会被大道生生抛弃，成为弃子。
“你就慢慢体悟这次的好处吧，仙祖非但没有借此机会完善不朽之道，反而快要连底裤都输光了，其中空出来的分量，算是便宜你了！”凌霄剑神从他身边走过，不咸不淡的开口。
“等一下，你先别走，我有事要问你！”
女人清冷的声音让苏新鸿猛然惊醒，连忙转身问道，先前因为有仙祖这样一位恐怖的大敌，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仙道的变换和仙祖的战斗之中，如今战斗结束，仙祖大败而回，空闲之后，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也都自然而然的浮现心头。
比如：这位凌霄剑神与雪茵的关系？她与系统的联系？还有她是怎么悄无声息做到这些事情的？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中真相。
“问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我知道很多东西，凭什么告诉你？”凌霄剑神雪白的下巴一扬，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望着他。
“诶……关……关系？”苏新鸿愣住，这话可把他给问住了。
他和雪茵是师兄妹，而眼前这位与雪茵就……
“看吧，真是不要脸的男人，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空口套白话，不要把我和那些只会发情的女人混作一谈，我不吃你这一套！”凌霄剑神轻哼一声，侧过身去，甩了他一个白眼。
苏新鸿：“？？？”
不是，刚刚联手合作的情谊被你吃了吗？
心头嘟囔了一下，他随手一招，包括仙圣、仙皇、金仙、涅仙、虚仙在内，五条仙道之上顿时便有莹莹的光点飞出，如同夏日田野间茫茫多的萤火虫一般，像是倦鸟归巢一般朝着他手心汇聚，然后一柄流动五彩光辉的仙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神于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恩情之大，无以为报，这柄仙剑还请剑神收下。”
“有这心思，还是留给你师妹吧，我能看得上这点东西，再说了，我人可忙着呢，哪里有功夫回答你的问题，男人多动动脑子，不要成天用下半身思考。”
女人瘪了瘪嘴，一个转身之后，便身影逐渐透明，消散于仙道之上，只不过在她彻底离开之前，还有一道不甚满意的碎碎念留下。
“恩情之大，无以为报？哼哼！”
苏新鸿：“？？？”
这女人怎么回事？
。。。。。。
天宫，祭天坛。
看着融会贯通，彻底走上正轨的侄孙女，上上任神女姜芸长长出了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随之落下。
她当年也尝试突破仙皇之境，可惜最终以失败告终，还遗留下了一身的道伤，可谓满心的遗憾。
如今寿元将近，却能见到过去喜爱的后辈完成了她的心愿与目标，可以说心中最后的一丝奢望也得到了满足。
只是她不太明白，明明毓瑶最危险的那次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多少希望，可偏偏在危急关头，这小丫头就像是被某位大能复生了一样，仅仅两个呼吸，便大道顺畅，一切水到渠成，惊得她下巴都要掉了，属实比做梦还要离奇。
“谁？谁在哪里？”
感慨万千之际，老妪忽的心儿一颤，扭头看向祭天坛下方，目光冷冽，极为不善。
这个时候还有外人前来，若是想要破坏毓瑶悟道一事，即便她豁出去这条老命，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噗通！”
然而，在看清那踏着台阶一级级向上的玲珑纤巧的身影之后，老妪腿脚一软，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上，伏下身子，颤颤巍巍开口：“见……见过陛下……”
血液在冻结，肌肉在痉挛，灵魂在战栗，姜芸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状态，但心中源源不断涌现的敬畏与恐惧却是做不得假，那是身体在危险到来时最基本的条件反射。
现如今能够让她这般如此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位。
只是这位如今连托梦都不愿了，直接亲自前来，让她简直诚惶诚恐。
“你在天宫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要求吗？”
来人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天台中间，正襟危坐，宝相庄严的姜毓瑶，便将目光落到那位叩拜下去的老妪身上。
“陛下，您这是……”
姜芸想要抬头，可仅仅看着对方的身影，便感觉心中压上了一道覆盖一切的阴影，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再度乖乖伏拜下去。
“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趁着我现在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哪怕是让你重获新生，再活一世也未尝不可。”
来人声音波澜不惊，但身上的气息却是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就像是……像是随时要突破一般。
“我……”
姜芸神色一滞，扭头瞥了眼正在修行的侄孙，心中多了几分宽慰，思忖片刻之后，这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多谢陛下垂怜，只是小人已经活的足够长了，对于新的生命并不奢求，况且我当年那些朋友也早就道化而去，仅有我一个人苟延残喘至今，想来也有些对不起她们，早该随她们一块去了。”
“所以，你的要求呢？”
“陛下！”
老妪尽可能的俯下身子，将额头贴到天坛的玉石上，诚恳开口：“我不知姜家到底犯了什么错，或许有些老人真的糊涂了，但在我心中，姜家真的从来没忤逆您的意思，还请您网开一面，放姜家一条生路。”
“……”
来人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转身离去，唯有清冷淡漠的声音在天坛之上回荡：“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只要他们不自寻死路，但这终归只是对我个人而言，我是天帝，天帝并非是我！”
老妪并没有听完，在听到她希望的内容之时，心中最后的记挂彻底放下，整个人身上燃起灿烂的道火，于火焰中化道而去。
。。。。。。
“怎么还不开门？”
“仙祖应该都能吃席了吧，这个时候那家伙还封锁着天宫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准备趁机用强不成？”
南天门外，看着淡金色的屏障仍旧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在场的一众人终于是再也站不住了。
特么的那家伙故意的是吧？
将她们引到天宫，却不让她们进门，然后各种小把戏轮番上演，这是逗她们玩？
不说已经眉头紧锁的苏芷婧，就连最是淡定的云璎珞也绷不太住了，半空之中，一道美的无可挑剔的身影若隐若现。
就在她们义愤填膺，商量着要怎么将天宫炸掉的时候，一个少女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之中，嘴角轻扬，冲她们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