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不惊讶吗？不反对吗？”
犹记得上一次，他说这件事时父亲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给自己丢了大脸的孽障。
但明明就在那天之前，他还是连父的骄傲，是他赞不绝口的儿子。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那时候挺丢面儿的。
连父依旧板着脸，执着地问：“不敢说？怕我找人麻烦？”
“现在……还没影。”这还是连祝第一次觉得讲话烫嘴。
“哦。”看儿子是真没有说的意思，连父只好暂时放弃“查户口”的行为，又闷头看电视上的新闻去了。
当日夜晚，夫妻俩回到他们的卧房。
关上门，虞素弦就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今天……怎么接受得那么快？咱儿子出柜了诶！”
她现在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感觉脑子里哐当哐当的。
“他是出柜又不是出轨，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连父脱掉外套，表情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自己的妻子。
军队里一帮大老爷们儿，总有那么几个有点特殊情况的，连父对这件事本身的接受度其实还蛮高的。
“而且啊，你记不记得，小祝从那件事之后就不太对？”
那件事，指的是小学的时候绑架案那回。
“记得。”提起这事，虞素弦心里就一阵刺痛，“以前那么爱笑的猪猪，回来之后笑都没怎么笑过了。”
当时他们夫妻两个都有要务在身，虽然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往回赶，但猪猪肯定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在绑架案之前，连祝虽然不是活泼好动的性格，却也算得上爱笑。每次他们俩回家的时候，小家伙就笑得非常开心，甚至有时候也会向他们撒娇。
然而再次见到的时候，这孩子眼里却满是悲伤、难过和恐惧，抓着他俩的手哭了好久。
在那之后，他们就很少见他笑过了。
甚至可以说，他开始变得自闭、敏感，严重到整个人都有点偏执。
也不爱社交，整日只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夫妻两个一度担心他会就此一蹶不振，殚精竭虑了好久。
好在后来情况确实恢复了一些，但连祝也比以前冷漠了许多。
“我之前一直在想，小祝这样的性子，以后会不会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连父叹了口气。
“现在这样，至少能说明，有人能让他走出那道阴影，不让他自己一个人活得那么累。”
为什么反应与上一世不同？因为从一开始差别就出现了。
在连祝重生前的那一世，因为有舒云逸的照顾，连祝虽然也受了点意外的伤，但却没有这一世这样绝望。
他太懂事，也太坚强，得救之后丝毫不提遇到的危险，反而安慰自己的父母不要担心，自己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连家父母都是要员，事情多起来难免会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也许他们发现了孩子的异常，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什么。
加上孩子表现出来的症状比较轻微，所以等他们意识到严重性的时候，再想做点什么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有一句话，叫做“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虽然不是所有家庭都适用，但有的时候，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前世的连祝，就是那个不会哭的孩子。
家人陪伴的缺失，使得他更加依赖与朋友间相处时的情感。
而这份情感的来源，便是在深渊时的那个光源，也就是舒云逸。
当然，真正的连祝一直都只是把他当朋友的。
连祝真正觉醒自我的契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在上一世的今日，他发现自己的行为非常的……诡异。
“你说我要不要先查一下那孩子的资料？别让小祝被骗了？”被子都已经盖好了，连父突然又蹦出来一句。
“你可消停会儿吧！让小祝知道了不得记恨你？再说你儿子又不是蠢的！”
已经闭眼的虞素弦没好气地说。
……
另一边，连祝房里。
他的面前，放着之前收到的两个围棋罐，两只手各捏了一枚棋子。
左手黑，右手白。
月光如练，飘进打开的罐子里，里面的棋子好像也清凌凌地泛着光。
“嗡——”手机震动的声音。
连祝拿过来一看，正是这棋子的制作者。
“喂。”接通电话之前，他顺势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到12点。
“还没睡啊？”对方的声音很轻，似是怕扰了他的清梦。
“我要是睡了，谁接你的电话？”他说。
“那看来我运气不错。”
熟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笑意响在他耳边。
连祝抬头望月。
月非圆月，而是残月，却也莹润，足以赐他一片光明。
闲话许久，电话里传来叮咚一声清响，连祝低头一看，手表上的三个指针正好重合。
“生日快乐，连同学。”
这声音极轻，也极柔，像轻轻拂过的羽毛，让连祝控制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还有呢？”他这样自然的反应，对面的燕拂晓却无措起来。
酝酿了半天，他放弃似的泄出一声笑来，马上又认真起来，低声接上：“还有：心悦已久。”
“你可真是……”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起来比常说的那几个字含蓄多了。
连祝早知道他要干什么，却没想到就这么四个字，再多的心理准备都白搭。
比起那句“我喜欢你”更戳他的心窝。
“我说完了。”万事开头难，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就轻松多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你要怎么办？”耳朵再红，脸再热，大佬气质不能丢。
燕拂晓本来心里是有数的，被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小紧张：“能怎么办？只要你还没找到共度一生的人，我就一直等。”
成年这么漫长都等了，往后时间还长，再等等也无妨。
连祝却突然问了一个与之前毫不相干的问题：“明天忙吗？”
燕拂晓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回答：“上午有课……”
“不重要的选修，可以请假。”
“那就下午，云想俱乐部，我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