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谁的错
石敬期他们赶到医院，刘国栋已经扶着那名工人找到医生了。
遇到这样的事儿，医院也很着急，经过简单的检查，建议道：“如果想要保住手指，还得送到省里的大医院去，咱们民城没这条件。”
转院这事儿，石敬期和高团结都有经验，当时在云南，安东尼奥就是坐的救护车，这一次也选择救护车。
救护车上，医生给简单做了包扎，一到省人民医院，就进了手术室。
小钱先拉了严卫东、石敬期、刘国栋来省医。
高团结和李光明拐回了工人的家里去接工人家属。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严卫东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表情有些严肃。
刘国栋和小钱，一个去交费，一个去买吃的。
石敬期陪着严卫东，足有十几分钟，俩人都没有说话。
“严厂长，这事儿是安全生产事故，是我们生产部的责任。”石敬期低声道。
“这是厂里的责任，是厂里对安全生产不够重视，你还是个娃子，哪能顾得那么周全。”严卫东说道。
他在这个行业里待了几十年，安全生产事故碰见过好几次，但是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心疼。
可是作为一个企业的领导者，严卫东知道，想要做到安全生产零事故，几乎不可能。
米养百样人，就算是同一批人，同样的接受培训，同样的操作方式，同样的机器，也总有人在工作的时候晃一下神，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是他作为一个大家长，得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拿这一次出事故的工人来说，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若是因此真的失去了两根手指，对他往后的人生一定会有很大的影响。
现在只能想着手术能够成功。
石敬期听严卫东这样说，便不再说话了，工伤事故的赔偿厂里都有规定，现在手术的情况不明，谈论赔偿的事情还太早，争论是谁的责任太晚，只能说一定要汲取教训，高度重视这次事故，争取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刘国栋交了费用回来，道：“带的现金不够，医院收费室的人说，大概只够用明天一天的，让明天一早再交费。”
严卫东便道：“一会儿小钱回来了，让小钱去门市部拿。”
刘国栋道了句好，在石敬期的旁边坐下了。
石敬期看刘国栋的手上还有血迹，衣服上也滴了血，便起身道：“哥，我陪你去洗洗手。”
俩人便到卫生间里将刘国栋浑身上下简单清理了一下，又回去手术室门口等着。
事故发生的时候，石敬期和严卫东都不在现场，刘国栋却是在的。
这时候就给两人讲起了当时的事儿：“照我说，就是晃神了，当时我在，看他操作的好好的，刚扭头看一眼其他工人，就听他‘啊呀’一声，再看手指就已经掉了。”
“今日过节，厂门口热闹，在工作的工人有些心不在焉也是正常的。”严卫东说道。
只是这并不是理由。
冷蝶冰箱厂三班倒的事情已经几年了，其他的工人也都没有因为正赶上过节或是因为夜班就对工作不认真。
几人都有些唏嘘，又是一阵的沉默。
小钱拎着一包烧饼走了进来，说道：“后半夜了，先吃点东西。”
几人就都吃了点，让小钱去门市部找小莉拿点现金，石敬期几个继续在手术室的门口等着。
凌晨三点半，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个人忙围了上去，石敬期问道：“医生，怎么样？”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说道：“算是成功的，连是都连上了，至于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后续的治疗。”
这已经是个不错的答复了，医生继续说道：“再在手术室观察一会儿，就可以送回病房了。”
几个人都连连说辛苦，这时候高团结和李光明到了，身后跟着一个个子不高年龄不大的女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工人家属了。
高团结介绍道：“厂长，这是蒋特立的爱人。”
那女人很着急，天气还冷着，但是额头上却渗出了汗，嘴唇有些颤抖，问道：“厂长，小蒋他……”
说着就哭出了声。
严卫东忙道：“小蒋家属你放心，小蒋这是工伤，厂里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小蒋刚才已经做了手术，医生说，手指已经连上了。”
女人眼泪还是止不住，这时候幸亏小钱回来了，和小钱一起来的，还有小莉。
小莉显然是睡着被叫起来的，头发还蓬着没有梳。
一过来来不及说话，先拿了手帕子给那女人擦眼泪：“是嫂子吧，先别哭，一会儿小蒋哥应该就从手术室出来了，正需要你照顾呢，你要是坚持不下去，小蒋哥没人照顾岂不是要多受罪？”
高团结也跟着劝：“对，对，先坐，先坐，医生说要观察一会儿，这也过了一段时间了，怕是小蒋就该出来了。”
没出五分钟，护士将手术室门打开了，推了一张病床出来。
那女人立刻凑了上去，见上面的人闭目躺着，慌着问道：“不是说断了手指头了吗？咋人还晕了呢？”
“人晕是因为打了麻药，家属不要紧张哈，病人已经醒了。”护士说道。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小蒋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他媳妇儿道：“哭啥，厂长们都看着呢。”
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女人这才停住了哭，擦擦眼泪，抓着病床的一角跟着护士回病房。
石敬期他们又给医院交足了钱，留了刘国栋在医院，其他人都回了民城。
对于冷蝶冰箱厂来说，蒋特立不小心割断了手指，是一件大事儿，但是对于整个民城来说，却不算什么。
这几年，全国上下的企业、工厂，只要还能正常运营下去的，都在大干生产，这样小的安全事故，放在哪里都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真正激起民城人兴趣的，还是昨天晚上的烟花。
所有看了冷蝶冰箱厂烟花的人都津津乐道，说冷蝶冰箱不愧是造冰箱的大厂，放的烟花样子多，时间长。
相互之间说着昨天放的哪一个烟花好看，然后延展到民城冰箱的各个事。
就连到门市部来看冰箱的人，都多了很多，有一大半都是带着孩子的婶子、大娘，看看冰箱，和门市部的小姑娘们聊会天。
夸昨天的烟花好看，问明年还放不放，问这些小姑娘们有没有对象。
门市部更热闹了，刘琴琴却有些待不住，时不时的就要扭头朝外边看看。
外边柏油马路上燃放过之后的烟花筒今日天一亮就被小黑和史磊领着人清理了。
只剩下些燃烧后的黑色印记不容易清理，得靠这一年的风吹雨淋日晒慢慢的消失。
厂里运冰箱的卡车出去一批，又回来了一批，却始终不见小汽车回来。
小汽车没有回来，石敬期也没有回来，刘琴琴只觉得心中像是熬油一般。
虽然刘国栋也跟着去了，她却不担心刘国栋，只担心石敬期。
毕竟石敬期是生产部部长，几个生产车间的工人，不论是谁在生产上出了事故，他都得负连带责任。
刘琴琴本来一晚上都没睡，这时候又一直担心着，就有些受不了。
正感觉有些头晕，想要坐一坐，就见厂里的小车回来了。
石敬期知道刘琴琴肯定在担心自己，在门市部门口就下了车，直接往门市部来。
刘琴琴看到石敬期，心就放了一半，身体也感觉好受了一些。
便推门出去，站在大桐树下和石敬期说话。
石敬期看刘琴琴的脸色，就知道她的情况，说道：“放心吧，手指头连上了，小蒋媳妇在那伺候着呢，咱哥也暂时在那待几天。这事儿是意外，严厂长他们也没有怪我，你是不是担心的没吃饭没睡觉？进去喝点水儿，吃点饼干面包之类的，我回厂里开会。”
怕刘琴琴不听话，又叮嘱了一遍：“你一定吃点东西哈，吃点东西还要跑一趟咱哥家，给嫂子和爹娘都说一声，我估计没时间。”
看刘琴琴点了头，这才回厂里了。
一进办公楼，高团结就冲着他招手：“小石，来开会。”
厂里出了安全生产事故，大会肯定是要开的，但是在开大会之前，还是得开个小会。
几个人也没有去会议室，就在严卫东的办公室里，坐沙发的坐沙发，坐板凳的坐板凳，就这次事故复盘了一遍。
安全、规范的操作，石敬期在每一批工人上岗前都说过了，平常给工人们开会的时候又反复强调，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样子只靠培训、提醒是不行的了。
李光明建议用另一个办法——监督检查。
出台相对的行为规范，制作操作手册，张贴操作流程，不按照手册和流程操作的，一律进行罚款处理。
进行罚款处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几个人商量好，便通知了开大会。
在会上，严卫东便将几个人商量好的规则宣布了。
工人们都认真听着，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不小心而少了两根手指。
大会散完，石敬期又一个车间一个车间的转过去，对每一个车间的工人都讲了话。
还特别叮嘱了下边的车间主任和班长们，让他们一定要注意工人们的情况。
这样忙着，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刘琴琴早早的便来车间找石敬期，俩人一起到食堂吃饭。
刘琴琴适才在门市部凑空吃了点面包，去给陆红梅和刘父、刘母说事儿的时候，又吃了点东西，倒是把饥荒填的差不多了。
石敬期则是因为饿太久，直吃了平常饭量的一倍饭才算是吃饱了。
回到住处，石敬期上下眼皮早已经打架，脱了衣服躺床上便睡下了。
刘琴琴也熬了一晚上，今日又撑了一白天，也困的睁不开眼，便也睡下了。
石敬期是半夜醒的，打开台灯看了看手表，见是夜里十一点多。
刘琴琴在旁边睡的正好，石敬期蹑手蹑脚的下床，将刘琴琴的被子掖了掖，自己穿了衣服便出了门。
他既然醒了，就往车间里看看。
刚从被窝里出来，一出了宿舍楼，受冷风一吹，石敬期没觉得冷，倒是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
都说蒋特立受伤是因为他自己不小心，其实也有他们的责任。
就像是严卫东说的，知道昨天元宵节，厂里又是第一次在厂门口进行烟花表演，就应该给当班的工人也放个假。
其实想一想，就算是停产俩小时，厂里的生产也不会因此就落下了，但是可以让这些当班的工人也跟着热闹热闹，也省得他们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
还有，如果当时他没有在门市部耽误，一放完烟花，甚至放烟花的时候他就不去看烟花，一直守在车间里，和工人们在一起，蒋特立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再说回蒋特立，他发生事故是因为他不小心，他不小心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就是疲劳的，就算是想要打起精神，也打不起来呢。
就像是现在，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但是在上夜班的人还要继续干活，虽然有夜班补贴，难道他们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的。
冷蝶冰箱能够起来，机器固然占一部分，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些工人们，没有这些工人们，只凭他们几个，是不可能发展起来的。
归根结底，人，才是发展一切的根本。
或许，可以将现在的上班制度变一下？
以前上夜班三班倒是因为生产线少，想要充分利用生产线，现在以冷蝶冰箱的实力，应该可以多进生产线弥补这方面的空缺。
石敬期越想越觉得上夜班的制度可以换一换，计划着明天找高团结商量一下。
边想着，便到了车间，吕复兴本来今日不该夜班，因为不放心车间，也在车间里守着，看到石敬期来了，陪着石敬期转了一圈。
俩人站在车间门口，吹着冷风说话。
石敬期主要是想要问问吕复兴，上夜班辛苦不辛苦，倒班能不能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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