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右手用力，将弯刀从戎狄士兵的胸膛拔出，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黄沙之上，很快就被沙漠吸收殆尽，不再留任何痕迹。
沙漠的夜晚不会眷顾任何人，当太阳收敛起他的余晖，如果不能结束战争燃起篝火，再也得不到任何温暖，不管是戎狄还是张青他们，都不可能活着走出沙漠。
张青用前臂的衣袖拭去弯刀上的血迹，这把弯刀还是他从戎狄士兵手里抢过来的，精钢打造的刀身，比他们配发的任何一把武器都要令人心安。他弯曲膝盖，矮下身子，不仅仅是为了蓄势动能，更是要在这场不知何时才能停歇的战斗中保存一些体力。
他们失去了主帅，失去了向导，遗憾的是，敌人仍然如影随形。这些来自戎狄的士兵就像看到了腐肉的秃鹫，两支队伍中间隔着的不仅是国仇家恨，更是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的无数战友。
张青按了按胸前精心保存的书信，他的伍长在上阵前留下的家书，托他将这封家信交给妻儿。张青能识文断字，经常帮同袍代写家书，他还记得伍长在口述这封家书时，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彪形壮汉，脸颊间竟透着些羞涩的红晕。
“俺入伍的时候，才跟你嫂子成婚不到半年，离家时她的肚子都还没显怀，这一晃过去都五年了，听同乡说你嫂子给俺生了个水灵灵的闺女，闺女好啊，闺女不用来黑玉关吃沙子......”
伍长他已经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妻儿了，写下家书的那一日，伍长随主帅上阵，再也没有回来。
想到伍长，张青攥紧手中的弯刀，没有停止过的砍杀动作愈发凶猛。
“杀啊！！！”
他要活下去，替伍长回家乡看看他的妻儿。
“张青，小心！”跟他睡在同一个营帐的兄弟扑上来，帮张青躲过戎狄士兵垂死挣扎的一击，寒刃划过了他的胸膛。
“王漠！老子他娘的要你一个半大的小子挡刀？！”张秋反手将那戎狄士兵的头颅砍下，曾经嘻嘻哈哈跟他互为干爹的少年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杀啊！！！”
张青已经完全忘记了军营里训练的那些招数套路，毫无章法地挥刀，挥刀，不知疲倦。
他双眼通红，看不清自己对面还有多少敌人还站立着，也看不到自己身边躺倒了多少同袍。直到榨干了骨缝里最后一丝力气，“唰！”张青将刀插进沙子里，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
他仰头看到沙丘上高悬的圆月，地上的沙子已经被月光染成清冷的蓝色。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腕，漆黑的浑身血迹的身影借力想要从地上爬起。
无数只手又掐住了他的手腕，脚腕，肩臂，臀腿，腰身，脖颈，脸颊......那些手带着森森的寒气，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他们尽力攀爬，又像是要将张青也一同拉进深渊。
不知道这些手是他的战友，还是对面的戎狄士兵，张青已经不想反抗了，不若就如此......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