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果然有个空地，午后，这里很安静，不远处的湖水还在泛着波光。
虎子是个好的老师，熄了火之后，他先是说了一下离合器该怎么用，它的作用是什么，再把油门跟刹车的位置指给了秋火明。
档位是最后说的，他换了个位置，让秋火明感受了一番，从一档到四档，再到倒挡，这车只有四个前进档，很好记。
秋火明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虎子哥，要么给我试试打火开一下？我刚刚看了你开车动作，我记得七七八八了。”
虎子洒然一笑，“行，我控制手刹，你油门踩轻一点。”
他们两个都是行动敏捷的人，加上这车原本就没有窗户，即使出现了意外，也容易逃脱。
长期不碰车了，秋火明还有些不习惯，他调整好位置后，深呼了一口气，扭动钥匙发动……，嘴里默念，刚刚虎子教的口诀，左脚离合，右脚刹车，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握住档柄。
虎子全程盯着，新人学驾驶，很多第一次都会手忙脚乱的，出现任何状况都是有可能的。
他看着秋火明准确无误的动作，带着赞许继续观察着。
秋火明把档位挂到了一档，松开刹车，轻抬离合，送了些油……
他感受着左手沉重的方向盘，随着车辆的发动，也跟着轻轻的震动了起来。
虎子精神高度聚焦，在旁提醒道：“油门少一点……”
“嗯。”秋火明应了一声。
车子轰鸣着朝前行驶……
一圈……二圈……，秋火明逐渐适应了这辆吉普车的性能，就连沉重的方向盘都开始让他使出了丝滑感。
虎子的手一开始紧紧握住手刹，这时候也放开了，他靠在椅背上，木然地看着前挡玻璃外，空地上不断后退的荒草……
秋火明转了三圈后终于停了下来，虎子咳了一声，还没等他开口，秋火明倒是说话了，“等一下，我试一下倒车，虎子哥，你指定一个位置……”
虎子探头看了一下周围，木然地指着侧方不远处身后的两颗树之间，“那边……”
“好嘞。”秋火明重新挂挡，飞快地开到了两棵树的侧面，将车尾挪开些位置，这才开始挂倒档，车子耸了一下，车屁股开始朝后转去……
虎子微微侧身，看着后挡风玻璃。
片刻功夫，车子的车头跟这两棵树持平，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它们当中。
秋火明挂好档位，将车熄了火。
打开车门，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脸上露出喜色，“虎子哥，我觉得我这技术还可以啊！”
“虎子哥！哎，你咋不说话……”
“虎子哥，你不是晕车吧？我听说有些人只能开车，一坐车就晕……”秋火明好心地凑上前去。
虎子无精打采地问道：“你还要开吗？不开的话，我开回去了……”
“我开回去吧，你坐着歇一会儿。”
秋火明见他没事，兴冲冲地从车头绕回驾驶室。
打开车门，踩着刹车，熟练地打火，踩离合……一系列动作丝滑无比，比刚开始的时候，快了不知多少倍。
虎子拒绝的话都懒得说出口了，他隐约在心里生出了一种被碾压的郁闷。
终于可以共情之前在军事比武场上，自己碾压那些新丁的时候，那些新丁的心情了。
秋火明难得有开车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特别是刚刚又熟悉了车况，当即开着车从湖边往宅子的方向疾驶……
虎子连那句开慢一点也懒得说了，风从洞开的车窗向里面倒灌，他干脆松开一粒纽扣，凉丝丝的感觉让他的感知又回到了身体里。
车子开到了宅子门口，秋火明不下车，“虎子哥，麻烦去叫一下迟叔叔出来看一看……”
虎子打开车门，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秋火明也不熄火，坐在驾驶位上，眼巴巴地看着大门口方向。
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后勤人员先出来了，紧接着才是迟叔叔跟许爷爷。
秋火明把头从车窗处探出来，“许爷爷、迟叔叔，我会开车了。”
迟叔叔看了一眼跟在一侧的虎子，“胡闹，你上去替他看着点……”
虎子木然地摇摇头，“真的不用，这小子特么就是个怪胎，明明是第一次摸方向盘，一开始连刹车位置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他感觉到自己有些道心破碎，叹了口气，“我知道什么是天才了……”
迟叔叔愣了一下。
不远处秋火明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迟叔叔突然想到自己上午说得那些话，“好啊，原来是在这里等我……”
一旁的许爷爷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让他试试……”
迟叔叔嚷了一下，“行啦，别得瑟了，你开车转一圈看看，开慢一点。”
秋火明笑道：“迟叔叔，要不要你也上来，我带你兜兜风……”
迟叔叔摸了摸老腰，“还是算了，老命要紧。”
秋火明见他拒绝了，这才将头缩了回来。
他一个熟练的倒车，将车头摆正，紧接着车子朝前驶去，在门口不远的位置再次熟练地调头，车子绕了一圈后，又停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回他熄了火，打开车门，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许爷爷、迟叔叔，你们看到了吗？”他的头发早就被风给吹的竖立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上都是被风吹红的痕迹……
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许爷爷想要问出口的话，临时一转弯，“真不赖啊，火明。”
迟叔叔咳了一声，他看着这个走到面前高了他一个头的少年，嘴角上扬，“行了行了，我说话算话……”
许爷爷问道：“你又许了他什么？”
迟叔叔叹了口气，“上午我说了，要是他能在今天就学会开车，我负责给他办理驾驶证……”
虎子在旁补了一刀，“怪不得这小子，这么上心开车这件事……”
许爷爷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上的痛意都消散了几分，“答应了就得办到，可不能失信一个孩子……”
迟叔叔苦着脸说道：“我有数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火明给的材料清单我让人下去采办，回头跟驾驶证一起送过来，你的照片有吗？”
这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秋火明说的。
秋火明当即笑了起来，“迟叔叔，你等我一会儿。”
他转身回到了车旁，从后座把自己的双肩包给取了下来。
提着包，他重新回到了他们身旁，低头从包里摸出一个夹子，从里面摸出两张寸照，递给了迟叔叔。
“上次办理护照剩下的照片……”
迟叔叔伸手接过，“看来连这最后的借口也不给我了，你这一手准备还真的充分啊。”
秋火明咧嘴大笑，“巧了不是……”
好心情是有感染力的，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迟叔叔走了，秋火明跟着许爷爷回到了宅子里，几个人聊了几句后，虎子原路返回，将秋火明送回了招待所。
“下回见面估计要等你从国外回来了。”虎子说道。
秋火明点点头，“也没多长时间，虎子哥，你保重。”
虎子挥了挥手，也不下车，等秋火明进了招待所的大门，这才开着车往回赶。
秋火明回到了房间，还带着兴奋感，男人爱车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想到之后自己就能合法开车了，他这情绪更加是高涨了起来。
就地在房间的空地上做了一个后空翻。
接下来的日子又开始规律了起来。
隔了两天，傍晚的时候，有人送了一箱子东西过来。
箱子里面除了有他崭新出炉的驾照，里面还有一个工具箱跟零散的原材料配件……
秋火明取出驾照，在房间的台灯下，左看看右看看，内心雀喜不已，他将它跟自己的其他证件都放在一起。
这才把工具箱拿出来，桌面铺了一层防火布，把东西取了一部分出来。
开始工作了。
秋火明已经是熟练男工，手速很快……
翌日下午，这两台做工明显精良的对讲机就出炉了，他细心地将操作手册也做了一份。
又隔了一天，那天来送东西的人，将完工的对讲机取走了。
还了人情，秋火明轻松了起来。
后天就是出行的日子了，他的这次航班，是从京城转道申海，再从申海直飞到美丽国的旧金山。
这个航班是1981年首航的，也是国内的第一个直达国际航线。
申海直达旧金山。
这个航线的确定当时还出了很多岔子，差点就黄了。
这段历史，原本秋火明是当个乐子来看的，没想到，如今身在其中。
剩下的这一天，他没看书，收拾好行李，出门转了转。
翌日一早，就有车来接他。
到了首都机场，这里的地面还是水泥的路面，让秋火明吃惊了一会儿。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了安检，在候机室里开始等待。
领队是周院长，常工不在此行，秋火明打着哈气坐在周院长的身侧，“没睡好？”
周院长问了一声，没等他回答，自己倒是先开口了，“我也没睡好，带队的责任重大，莪仔细把整个行程又想了一遍，结果脑子越想越乱……”
一旁的其他队员都纷纷点头，“我也没睡好……”
“哟，我也是……”
秋火明转头扫了一遍，果然，大家都顶着个黑眼圈。
他到不是没睡好，主要是起来早了一点。
一群人没等多久，就听到了广播，大家在周院长的带领下，朝着出口鱼贯而出……
上了飞机后，很多人都是头一回乘坐，连怎么找位置都不知道，空中乘务员很负责任地帮忙将他们一一领到位置上去。
秋火明坐的位置在机翼前面一点，刚好靠着窗。
他身边就是周院长，周院长此刻正在跟几个队员在说话。
秋火明撇开视线，看向窗外，零星的几家飞机停在停机坪上，看上去格外地冷清。
机身上‘民航’几个字格外地醒目，如今国内就这一个航空公司。
周院长终于说完话了，他坐了下来，呼了口气，顺着秋火明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那几架飞机。
“第一次来机场吧？”
秋火明想了想，“算是吧……”
“是就是，什么叫算是啊……怎么样，震撼吧……”
秋火明看着破旧的水泥跑道，嘴角一抽，确实震撼。
“你乘坐的这架飞机，可是直航飞机，要飞将近20小时……不过你不要担心，飞机上有饭吃的。”
周院长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听说飞机餐很好吃啊，特别是他们的西点，做的相当的到位，就连我们首都的很多家酒店都跟他们定制……”
“哦，都有些什么吃的？”他们座位的后面，另外几个队员听到了这话，好奇地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们起来的早，都眯一下吧……”周院长打了个哈气，往后一靠，比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机舱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哈气声音。
广播结束后，空中乘务员进来检查了一遍他们的安全带，飞机终于开始滑行了。
大家睡眼惺忪地看向了窗外。
惊呼声响了起来，飞机机头朝上，飞上了云霄……
秋火明嘴角微扬，今天的天气很好，飞机爬过了云层，就不再颠簸了，清晨的阳光将云层照的雪白……
大家都兴奋了起来，周围都是聊天的声音，秋火明反而打了个哈气，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说话声吵醒，鼻子嗅到了香味，不远处开始有餐车推了进来，这是要派早餐了。
秋火明精神一振，坐直了腰。
话说这飞机餐还有个典故，最早国内的航班是没有飞机餐的，因此当国际航线确定下来后，美丽国要求这架航班必须经停樱花国，因为樱花国有能力做飞机餐。
被邓爷爷一口否决，接下来民航系统就开始到处寻找能做飞机餐的企业。
国内当时的设备落后，只有铝制的饭盒，也没有冷链储存食物。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港城的美心公司抛来了橄榄枝。
他们自掏腰包从国外买了成套的不锈钢设备，千辛万苦将这些全进口的设备运输回国内，单单等批文就等了几年时间。
80年代初的时候，终于尘埃落定，不仅如此，美心还请了好些技艺高超的大厨，将飞机餐打造的美轮美奂，特别是西餐这里，他们利用空运的优势，将最好的原材料运输回国内。
也因此造就了一个奇怪的局面，国内的顶尖的酒店，反过来要从民航飞机餐的公司定制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