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薇站在旁边的楼梯上，再一次伸手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
距离从工厂出发，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在学校校园里浪费的这一个小时时间，自己又接了将近17个电话。
果然女人什么的，婆婆妈妈的最麻烦了。
“顾总~”
等简薇夹着嗓音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顾寒已经头皮发麻。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你去办公室门口等我，十分钟的时间。”
“好的，顾总~”
简薇的手搭在了顾寒的另一个肩膀上，也轻轻捏了捏。
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顾寒要是十分钟之内不过来，她就和顾寒同归于尽。
就想不明白了，顾寒对工厂大妈那种老油条。
五分钟就能搞定二十万的大订单，反倒是他姐半天搞不定了。
果然，弟弟这种生物天生就被姐姐克制。
等简薇上楼，顾寒身边又错过几个同学，楼梯总算是安静的些许的时候。
顾寒才第一次认真和顾千交流，她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项目？
“老姐，我想知道原因。”
当年顾千身上发生的事情几乎还历历在目，顾寒不可能让那些事情，重新再发生一遍。
可如果只是改变这个项目，对于顾千于人生的改变又会有多大呢？
顾寒不敢肯定。
但至少自己应该有知道原委的权力。
顾千知道劝不住顾寒。
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叹了好几口气。
这一趟顾寒来到江北，男孩太出乎顾千的意料了。
无论是顾寒的哪种行为，都远远不是半年前的他能够比的。
或许这个弟弟真的已经成长为自己的同龄人？
能和他说一些自己所面对的烦恼？
“这个创业项目的所有利润，都是归学生所有的。”
“就是说，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我可能会拥有一万块钱的收入。”
顾寒的目光渐渐拧着。
一万块钱？
自己家庭虽然算不上什么太过富裕，可对于老姐的生活费那从来都是不克扣的。
老妈这样一个看似强势的女人。强势的背后却是更多的宠爱。
生怕自家女儿在大城市会和别人过得不一样，在08年这个时代就已经给到她千把块的生活费。
几乎是老妈一个月工资的一小半。
“你很缺钱？”
“为什么？”
顾千不回答，只是她的目光扫向了在楼梯口站着的柴岸青。
这个姑娘确实和老姐是很知心的朋友，从这些天，两个女孩几乎形影不离也能看得出。
“岸青老家是农村的。”
“他们老家就没有女孩上大学的先例，甚至就没打算让她来报到，还藏了她的录取通知书。”
顾寒叹一口气，这在当年这个时代确实是常态。
如果出生在山村，女孩子的十八岁就应该嫁人了。
或许听着极为荒唐。
可现实就是如此的荒唐，不讲道理。
顾寒现在明白了，老姐的生活费为什么总是告急？
她这种性格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好朋友与不顾？
也怪不得顾千一个从小富养到大的女孩，会对钱有那么大的渴望。
曾经，顾寒一直觉得是自己姐姐见过大城市的繁华之后，所以变得虚荣了。
原来人在见识过更困难的贫穷之后，也会变得“虚荣”。
“她这种情况应该能申请助学金吧，生活费你们俩凑凑，也勉强够。”
“为什么，非要这个创业项目不可？再说你们马上都要毕业了，非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因为……”顾千听到这里，左手的拳头紧紧握着，身体都有些发抖。
看一眼楼梯口站着的柴岸青，整个牙关都咬的死死的。
“他老家亲戚，已经把她许给同村的一个老男人。”
“还收了人家一万块钱彩礼。”
“今年过春节就要回去结婚！”
过去的记忆再慢慢融合，关于老姐的这一部分当年真相，似乎在慢慢的拨开云雾。
创业项目失败之后，老姐在那个春节也没有回家。
顾寒一直以为老姐是在和老妈赌气，她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可如果当年的真相，是柴岸青在这个春节就已经回去嫁人。
作为最好朋友的顾千，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那个牢笼。
两个大学女孩的创业注定是失败，所以柴岸青的命运几乎是注定好的。
这个已经改变了自己一半命运的女孩，却要重新回到那个禁锢了自己一辈子的乡村。
被一万块，锁住一生所有的命运。
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或许善良，或许满身恶习的男人。
后绝望的在几年后生下一个孩子。看着自己的女孩，再一次步入自己后尘。
“为什么不报警！”
顾寒能想到最直接的方法，便也只有这一个。
大多数人恐怕也会想到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已经文明社会了吗？
顾千的拳头握得更紧。
甚至眼睛里蓄了些许雾气。
顾寒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坚强的老姐，有这样软弱的时刻。
“她……她爸上半年去山上采药，摔下来了！”
“几乎半身不遂……”
“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这笔彩礼，能救他爸的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说到底还是可怜更多一点。
顾寒一瞬间，甚至分不清楚，这个事情到底谁对谁错？
原本以为只是农村人的贪财，只是山村里人没有见识。
可如果套上一个生命的外壳，顾寒只是一个外人，又怎么去评判。
白白出了那一万块钱的彩礼人就是坏的吗？
不想回去结婚，却为了父亲接受了这笔彩礼的柴岸青就一定恶心？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
或许大家都在自己无奈的世界中，尽最大的权力活着。
在当年那条时间线里柴岸青嫁回了山村，所以那个春节，老姐是去了柴岸青的婚礼。
自那之后，老姐的性格就有些变化了，对于创业成功这件事情，好像也有了执念。
再后来，或许有更痛的事情出现，顾寒已经不得所知，那时候自己和老姐的关系，几乎已经不可修补。
现在顾寒又多了一个，必须要拿下这单项目的理由。
“知道了。”
“所以你才更要听我的话，顾千。”
“我可以毫不留情地指正你。”
顾寒第一次用一个成熟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老姐。
如果她已经做好了当一个成年人的准备，那自己也应该用另外一个成年人的视角去对待。
“你的创业项目漏洞百出，不可能成功。”
“你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也没有更好的人脉，甚至你连变通都不会。凭什么拿下这个项目？”
“虽然这么说对你很残酷，可是顾千，光靠一腔热血想改变命运，是不现实的。”
顾千持续发愣的眼神中。顾寒与他站在了同一个阶梯，用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搂住了自己老姐。
手也轻抚上了老姐的额头，带着些安慰。
“听话，在这里等着就好。”
“有顾寒在。”
“都会好的。
“把一切，都交给顾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