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宝怎的来了？”
因着没人，杨品沁正抱着手炉算着账目，见宋如棠来了，搁了毛笔，神色还有些惊讶。
宋如棠一向只被家里长辈叫过棠宝这名儿，乍一被杨品沁这样叫，面上难得有些羞涩。
“我来买些……雪花膏？”
宋如棠搜索着脑中的记忆，好在原主幼时在宋家也没用过这东西，虽神色吞吐，倒也不至于暴露了身份。
杨品沁果然没有发觉异样，拉着宋如棠的手往一旁走，笑道：
“你若是早与我说一声，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上一些也就罢了，如今倒叫你多走这一趟。”
“也是刚想到这茬，又闲着无事，所以过来看看。”
宋如棠这话半真半假。
一来是为了买东西，这二来嘛……
自然是出来看看这一路上行人几何，看自己还有没有开店的可能。
如今这一趟算是叫她走明白了，街上人烟寥寥，想摆摊卖算是没可能了。
她本还想着试试走街串巷卖小食，只是走了这一趟，也算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外头冷得可怕，走了这一路，脚上都被冻得冰凉。
宋如棠想起来自己捕获的那个野猪皮，可惜顶破了天也就做得一身皮衣裳，正犹豫着是给杨颂兰做了衣裳还是等杨老太太的寿辰给她献上去做寿礼。
“给你这个用，店里进的新货，早晚涂一次，我就用这个。”
宋如棠掏了银子，杨品沁推阻着没要，还从后边拿了许多脂粉给宋如棠一并打包了，解释道：
“冬日冷，若是不好生涂着，脸上手上都要皴裂生冻疮，我本就准备着给你们都带去些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今日得闲，便劳烦棠宝帮我捎回去，给婶婶们和姑姑都送去一些。”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宋如棠回转过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是宋老三。
宋如棠心里一咯噔，脸色瞬间差了不少。
他又来做什么？
宋家的人一向难缠，嘴上又没数，她实在不愿碰见宋家的人。
不知宋老三是何时来了这里，又是何时精准地找到了她。
宋如棠叹了声气，真想一包老鼠药把这群人全都给毒死。
看向宋老三，宋如棠眼里头没了敬意，鄙夷地打量着他。
此时他衣衫褴褛，头发油的打成了结，胡子也许久没刮，上边还带着些冰碴子。
人也瘦的没了人样，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被冻得铁青，正讥笑着看向宋如棠：
“外头冻死了这么多人，你们两个大小姐竟还有心思在这讨论脂粉，真是可悲。”
宋如棠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三叔。”
“还记得我是你三叔呢？要是记得，便趁早给我些吃食，把你三叔我养好了，我才好为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保密啊！”
宋老三笑得猖狂，一只脚已经迈进脂粉铺子里头。
杨品沁转头看了一眼宋如棠，眼里头满是疑惑。
那意思像是在问：
哪里来的流氓？
宋如棠叹了声气：“不用理他，找人来撵出去就是。”
杨品沁刚想转头叫人，却又听宋如棠笑得恶劣：
“三叔既然觉得我们不问世事，不妨去看看杨家各处的铺子，哪处不是收留了许多灾民来以工代赈？
只是我们从未见过三叔这样脸皮厚的，竟上赶着来乞讨来了，不如三叔跪下来求求我们，我们也好为三叔省了那份工。”
宋老三被这话气得脸色铁青。
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他小时候哪次不是被家里人宠着爱着的，没人敢跟他说一句重话，怎的这丫头片子倒开始敢讥讽他了？
喉间顿了顿，宋老三心里头想着秦氏的嘱咐，忍了又忍，最终也没敢当场发作。
还是强笑着道：
“如棠，你这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还是说，你想叫旁边这小娘子知道你从前做下的那些子腌臜事？”
大嫂可说了，只管可劲儿往宋如棠身上泼脏水，小姑娘脸皮薄，被说多了可就不管那事是真是假了，总得上赶着来拿钱捂了旁人的嘴。
再加上她身边这小娘子看上去也是杨家人……若是杨家人看重声誉，再给他一份封口费，那他便能得两份银子了。
却不想宋如棠没理他，冷笑一声道：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三叔是怎么知道的？娶不着媳妇气得做梦梦出来的？”
这话可就真真的戳到宋老三肺管子上去了。
他被人说什么都行，可就是耐不住旁人说他娶不着媳妇。
这话凭什么叫旁人说他？
他娶不着媳妇不怪他，怪那些小娘子没眼光，说他做什么？
宋老三被憋的脸通红，骂道：
“小贱蹄子净说这些没用的话，也不嫌害臊。你三叔我年轻时候阅人无数只是那些小娘子都自觉配不上我，这才没敢与我成亲，你知道什么？”
宋如棠自动屏蔽后半段，捂着嘴装作惊疑的模样，笑道：
“没用都能把三叔气成这样，那要是我说了什么有用的话，可不得把三叔给气疯了？”
“你！”
宋老三叫她气得抬脚就想踹人，只是想起来秦氏的嘱咐，最终还是给忍了下来。
还是银子重要！
见宋如棠没有松口的意思，宋老三也不装了，果断将视线投放到杨品沁身上：
“这位小娘子是如棠的朋友吧，你不知道，她当时偷了家里头的东西，还在外与男人勾结……”
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宋如棠踢出门外，一把关上了门。
“有多远滚多远，要是让我在外头听到你再乱嚼舌根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老三被踹到地上，猛不丁吃了满嘴的血。
肚里冰冰凉凉的，有了些东西，饥饿感也没那么重了，看向铺子，冷着一张脸啐道：
“呸，不识眼色的东西，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扶着用树枝做成的拐杖离开，眼里只剩下阴鹫。
门内，杨品沁正和宋如棠说着话。
“你就这样把他赶出去，不怕他出去在外头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