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从胸口摸出厚厚一摞的书册来，递向许青云。
李沐赶紧道：“德妃，还不向老神仙行拜师礼？”
许青云福至心灵，遂曲膝下跪道：“弟子许青云拜见师父。”
原本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不想孙思邈偏不接受，他见许青云下跪，就象受惊的兔子一般往边上一窜。
连连摇手，口中道：“老道散淡惯了，数十年都没收过弟子，更不敢收皇妃为弟子。还请陛下体恤。”
李沐一听，大叹可惜。
不过也没勉强，于是挥挥手道：“既然老神仙不愿受羁绊，德妃此礼就算是拜谢老神仙赠书之恩吧。”
孙老道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侧身受了半礼。
此时宴席已经准备妥当。
李沐便邀孙思邈一同入席。
不想，孙思邈又出妖蛾子了。
他一见宫女斟的是黄酒，就大叫起来，“陛下太过吝啬，可否替换白酒，老道自从当年饮过陛下所酿的白酒，就再没有喝过别的酒。”
李沐原本是好心，想这孙老道这么大年纪，白酒太烈，生怕喝出事来。加上一起赴宴的都是女子，也不好喝烈酒。
可不想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倒被说成了吝啬。
“孙华，替老神仙换酒，取朕珍藏的七蒸酒来。”
孙老道听了眉飞色舞，口中嚷道：“多谢，多谢。”
还真别说，这七蒸酒一到，老道也不谦让，连饮三杯之后，啧啧数声，满口交赞。
“陛下，这酒果然是好酒。那今日老道就要喝个痛快了。”
李沐连忙劝阻道：“老神仙，这可是烈酒，多饮伤身。你若想饮，朕送你一坛就是，你回去慢慢饮。”
孙老道呵呵一笑道：“生死由命，老道自知大限在即，或许就在今日，若是眼下少饮，岂非终生之憾？”
这话让所有人心中不快起来。
不过众人已经知道这老道喜欢胡言乱言，嘴上没个把门的，也就当作没听见了。
可李沐却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老神仙似乎话里有话？若是有，何不说出来？”
“不，不，老道不过是心有感慨，望陛下恕老道妄言之罪。”一边说，一边又是三杯下肚。
李沐看着是好气又好笑，于是也就不再劝，任由这老道牛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郑观音等已经不胜酒力，纷纷离席歇息。
直到常绿云师父也向李沐告罪，在常绿云的搀扶下离去。
就留下李沐、孙思邈、孙华三人。
孙思邈突然睁开原本迷瞪的双眼，“陛下可否屏退左右，老道还有话要有陛下私下讲。”
李沐也有些酒意，不曾细想就挥退了孙华和宫女们。
“老神仙有何事，尽管明说就是。”
孙思邈起身，走向李沐，向李沐深深稽首一礼。
“陛下，容老道放肆了。”
“但说无妨。”
“陛下可知道，当年令堂由老道诊过脉？”
“朕听先皇侍卫说起过此事。”
“当年太子殿下请老道为令堂诊脉，可老道清楚地诊断出令堂所怀是女胎。”
“轰”李沐的头炸了，原本的酒意迅速化为冷汗浸出。
“老神仙诊错了吧？”
“若是诊错，今日老道焉敢向陛下提及此事？”
李沐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声音变得冷若冰霜，“这么说来，你是在指控朕冒认父皇？”
孙思邈连连摇头道：“老道并无此意，皇家争夺，与老道何干？当年老道就私下认为太子心性太弱，争不过秦王，却没有向太子直言，就是不想牵扯进皇室恩怨。陛下不用对此起疑。”
李沐沉声道：“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孙思邈叹息道：“人啊，不管活多久，就是遏制不住好奇心。老道毕竟是凡夫俗子，心中不免好奇，今日明知此事必为陛下所忌讳，可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又幽叹了一声，孙思邈继续道：“据老道所知，小袁当年也是因为此事而死，所以，老道想请陛下解惑，望陛下不要推辞。”
“小袁是何人？”
“袁天罡。”
“呃……！”李沐错愕地看着孙思邈，半晌问道，“你既知此事为朕所忌讳，还要问出口，难道就不怕朕起杀心吗？”
孙思邈笑了，“老道活了那么多年，岂能不知此事凶险，不过都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老道也想当个明白鬼。”
“你真这么肯定，朕不是当年你诊断的胎儿？”
“老道肯定。”
“可朕确确实实是由亡母沈氏诞下，由先皇十多个侍卫为证。”
“老道这些年求证过，知道陛下所言非假，可正是奇怪，为何会如此？”
李沐想了想道：“据先皇侍卫常玉，也就常绿云父亲所说，当年朕诞生之时，时值半夜，有一条银龙穿进产房，朕当年闻听此事，以为这是他们为激励朕，而故作神秘，今日想来，或许是因为此事吧？”
孙思邈惊讶地看着李沐，“都说皇帝受命于天，是真龙天子，老道却以为这是为上者愚民。可今日听陛下说，倒象确有此事了？”
李沐反而坦然起来，“不瞒老神仙，朕当时尚未出世，确实不知其中究竟。”
孙思邈的眼色凝重起来，他说道：“以老道观陛下面容，却感到陛下本不应该是今世之人。而且据小袁当年写给老道的信，也是做如此判断。”
李沐听后大惊，面前这老道难道真是神仙，连自己不是这世的人都能看出来？莫非还能知道穿越？
其实李沐误会了，孙思邈说本不应该是今世之人，指得是按他的推算，李沐出生的时辰，不应该是男的，而如果是男的，那就不可能这个时辰出生。
李沐眼见事情败露出来，倒也不想对孙思邈隐瞒了。
如今的大唐，不说李沐确实是李建成子嗣，就是真不是，恐怕也无人能对抗李沐的权威了。
说难听点，李沐说是就是，不是也是。
凭孙思邈一人之言，根本撼动不了李沐。
“老神仙，朕还真不是这世之人。”李沐坦言道。
这下孙思邈惊愕了，不是这世人，难道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