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瑶气呼呼往下灌凉茶，白芸代她讲述不久之前的遭遇。
“刚才我们陪宫主申请商行业务。结果交易行店大欺客，宫主气得掀桌子。”
“他们自诩是赤女国最大的民间商行，占据城市最好的一处大广场，摆出好些霸王条款。”
“哦？说来听听？”
“交易会说，想要在他们那里摆摊，需要订立合同。”
“哪怕仅仅在广场进行摆摊，都必须在摊位挂上他们交易行的标志，然后进行抽成。”
董朱：“这也抽成？小摊位还帮他们拉人气了，这怎么算？难道周边卖糖葫芦的，也要给他钱？”
任鸿也是商家出身，略略沉吟：“你往下说。”这一条勉勉强强，还能接受。据他所知，有些地方也这么干。
“因为咱们家货品多，宫主想要租用交易行的商铺。结果他们给出两个方案。据说还有第三个方案，但那是针对名气在外的大商行、大商会。因为咱们是新晋商行，所以没瓜葛。”
白芸：“第一个方案，直接租用商铺五十年，钱一次付清。然后店铺收益再进行五五分账。”
董朱眼皮一跳：“等等……你的意思，咱们租用商铺给钱了，一口气买下五十年，然后还要年年给他们五五分账？”
本来租用五十年就很黑了，还要分账？而且五五？
“对。”
任鸿无语：“答应这条件的商会，难不成是傻子？这也太黑了？”
“按照咱们中土规矩，挂靠大商行名下，要么一笔钱买断，要么年年红利抽成，而且抽成金额不能超过三成。”
据任鸿所知，他小时候家里商行仅抽一成利。而面对那些来自家卖粮卖柴的贫农，甚至免费帮他们挂单，收益全给。
照自家老爹说法，别看是免费帮他们挂单，但商会积累的名声，以及各种商品的多样性，足以吸引更多顾客来自家商行。这份隐藏利润，可不是一点抽成能弥补的。
齐瑶：“没完呢，你让白芸继续说。”
白芸脸上闪现无奈，她不是中土人士，不了解中土的习俗。但在她眼中，这规矩虽然苛刻了些，但勉强还能接受。
“宫主，合同虽然要求给对方五成利润，运营成本咱们自家支付。但回头年底时，交易行会退两成的红利，当做咱们的补贴。基本上，也就给对方三成利罢了。”
“一笔长达五十年的租聘费，并且年年给对方三成利……”齐瑶冷笑：“你继续，这合同还有其他条款呢。”
任鸿和董朱好奇看向白芸。他们也想听听，西荒的贸易规矩到底有多苛刻！
“第一，租用商铺贩卖的东西，交易行可以仿制，并进行贩卖，且无需和我们打招呼。如果交易行出市场同等价格进行收购，我们必须优先卖给交易行。”
任鸿一皱眉：“这要是对方把商铺的商品收购一空，然后高价卖出去呢？”
齐瑶冷冷道：“那是交易行的生意，自然跟我们无关。”
“三成红利，加上租用金。然后还要答应这些条款？”董朱：“我们疯了不成？”
“别急，还有呢。”
白芸：“如果交易行遇到不可抗力进行关闭，或由此产生各个商铺的损失，交易行概不负责。”
“如果商铺和其他交易行名下的商铺产生冲突，应当自行解决，并将赔偿分给交易行。如果由交易行负责解决，那么赔偿全部由交易行取得，跟我们这些苦主无关。同时，我们必须无条件配合交易行。”
“……”
任鸿、董朱目瞪口呆。
“等等，我们的赔偿金要给交易行？而且自掏费用？”
这哪里是交易，这分明是主子啊。
“加盟交易行后，应时刻以交易行利益为优先。不可在外诋毁交易行名声。”
“如果商铺贩卖物品，引起纷争。交易行不负责解决，由商铺自行承担。”
董朱呆呆问：“那交易行负责什么?这各种事情都让商铺自家干了。”
“他们负责交易行的运营，比如广场的维护，然后在广场各个醒目位置打广告。当然，这广告位需要交易行安排，能不能轮到你，需要交易行考虑。据说，保底会给几个推荐。如果商行经营不佳，交易行不会推广，直接冷板凳到合同结束期。”
“哦。对了，还有一条。如果违反合同或者毁约。这些年在交易行的所有利润，全部给交易行作为补偿。”
“这玩意，竟然能推广出来？赤女国的商会，都是疯子吗？”
“据说以前闹过，但没用。原本，交易行跟商铺的分成是二八分。交易行收二，商铺得八。其中包含五五分成的部分，然后每年审核，交易行还三成红利。”
“后来交易行高层变故，多了一个规矩。将一成红利搁置，让顾客们给商铺进行评价。只有好评超过百分之三十，才会将这一成红利给商铺。”
“但是，赤女国的顾客来自九洲八荒，很多顾客根本没有打分评价的习惯，也不清楚这条规矩。所以，哪怕是交易行最大的几个商会店铺，好评率只有百分之十。这份红利就被交易行自己取走。”
高！真是高！
任鸿深感跟赤女国这边一比，自己的商行就是个弟弟。人家这才是牛气。
“当然，这只是一个合同。还有另一个合同。”齐瑶看到任鸿二人吃惊的神态，气顺了许多：“如果不租用商铺五十年，而仅仅是二十年。那么商会和交易行从一开始就是三七分成。咱们七，交易行三。”
董朱：“咦，这不挺好吗？”
跟刚才的条件一比，这条件太轻松了，简直在梦里。如果再有年底两成红利，不就是九一分账？这都比得上中土规矩了。
“当然，有前提的。如果我们拿七成，交易行三成。那么交易行对商铺不进行任何运营，也没有任何奖励机制。所谓年底红利，不存在的。”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三七分账，其他都没关系。
“原本五十年的合同，交易行还有专人负责联络。但二十年，什么都没有，一切问题自行解决，并给交易行三成利。”
“广告位呢？”
“可能有，可能没有。交易行说了算。”
董朱犹犹豫豫：“咱们家的东西肯定倾销，其实答应这一条也没什么。而且咱们也不是专门经商来的，而是搜查‘九丹粉’的事。经商，只是遮掩身份罢了。”
齐瑶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她听闻任鸿名下有商行交给菡萏打理，甚至纪清媛也插了一手。好胜心驱使，自不肯在这方面示弱。
她也要经营，而且要经营一个举世闻名的大商会。所以对青鸟商行的最初起步，齐瑶看得很重。
可一来就是当头棒喝，让她很是不爽。
“董朱，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以为二十年的这条，是我们赚了？”
“至少比五十年的实惠点吧？”
任鸿摇头道：“你不懂啊。五十年的方案，交易行提前取走两成，以红利的名义在年底还给你。这两成利在他们手里的时间，就可以干其他事，钱生钱，利滚利。同时，这两成利是对方主动让你，用来博他们的好名声。他们还会用各种奖励、鼓励机制包装，甚至不见得人人得到。”
白芸：“任先生说的不错。每年商会进行审核，必须在交易行完成一千二百桩生意后，这两成利才会以奖励的名义给你。”
赤叆：“你忘了一条。每天早晨，商铺必须有员工报道开门，如果缺勤，交易行有权扣除年底红利。”
董朱：“也就是说，两份合同。五十年的，是五五分账，然后年底两成红利，也就是咱们拿七成，同时有交易行的服务。但这两成，未必能拿到。”
“而另一份二十年的，是真正的七成利。但没有交易行照拂，自生自灭？而且还要花钱租用交易行的商铺？”
“对。”另一位侍女也厌恶交易行的霸道条款：“他们还有一条规矩。如果咱们出事了，商铺无人打理，就会自动转变为他们名下。”
牛，牛逼大了。
董朱：“两条方案，哪条都是死，就是死的好看与否的问题。西荒果然好坑！”
任鸿：“你错了。这两个方案从始至终只有一条路。因为人家交易行规模最大，客流量高。而且一般商行人生地不熟，为了在赤女国发展，谋取所谓的广告位，不会也不能选择方案二，只能选择方案一。毕竟，万一商行暗里给你穿小鞋，弄些地痞流氓找你麻烦。又或者直接封了你的摊位店铺，人家一句合同上没责任，不就撇清干系了？到时候，你自己折腾干着急。”
齐瑶：“对，交易行还有一条。如果出现不可抗力，他们有权利封铺。”
三人大眼瞪小眼，这合同根本不能签啊！
“其实，这只是租用商铺的规矩。”白芸弱弱道：“西荒这边还有另一条选择。”
“哼！姐姐，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宫主更气。”赤叆直接打断：“这交易行，咱们不去便是！”
“不忙，既然说到这份上，那就说来听听。”齐瑶拿出绢扇，轻轻摇动：“本宫倒要瞧瞧，他们能下作到什么地步。”
赤叆：“很简单，将店铺租金取消，仅仅和交易会进行分成。”
“这么好？不需要其他钱？”
“不需要其他钱。”
“但天底下，免费才是最贵的。”任鸿：“他们不要钱，并且分成照给，那其他条件呢？”
“他们负责经营商行，我们无权插手，需要签订一个商行经营权的转让。”赤叆：“经营权转合同替代租金，有二十年和五十年之分。至于其他的，跟租用合同一致。”
将商行经营权转让给交易行经营，然后他们扣除运营成本后，直接给你分钱。
听起来不错，但自己的商会，结果不是自己的了？
董朱发出疑问，赤叆解释道：“当然是自己的，交易行会在一开始就明确提出，商行属于我们，他们仅仅是代理。只是定价和运营由他们说了算，我们无权过问。”
任鸿嗤笑：“假设一件羽衣卖十枚玉珠，然后另一个商会买了，接着二十枚玉珠卖出去。我们分成多少？”
“只有一开始的十枚玉珠分成，我们拿七枚，他们三枚。至于后面……”
全是人家的。
董朱：“那这只要交易行自己暗中经营一个商会，低价买入我们的商品，然后高价卖出，他们不是赚翻了？”
“对。”赤叆对齐瑶行礼：“所以，宫主您无须生气。既然这边条款阴毒霸道，那么咱们换一家交易行即可。”
白芸：“你说得轻巧。这家交易行是赤女国最大，也是西荒鼎鼎有名的大商行经营。换一家，那些小交易行怎么比得过它？”
是啊。人家就仗着愿意签约的商家多，哪怕五五分账狠宰，你又有什么脾气？
到头来，齐瑶三人不肯受气，只得另外选了一个小交易行，并试着自己进行宣传，贩卖三青鸟国的羽衣。
到底有三青鸟国供奉瑶母娘娘的噱头，很快便有一些女修出面买走，最后引来赤女国主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