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028】 严肃处理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本是个平凡的日子。可是由于俄国的解体，作为兄弟国家的华夏国，也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浪。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富义县上下，各机关、部门，全都按照市委办公室的通知，要求有条件的单位立即组织大家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
此刻的中央电视台新闻，全都在转播俄国总书记的讲话，他宣布将权力移交给俄联邦，随后，俄国这个超级大国，就将成为历史。
电视转播完权力交接的过程以后，播出的节目就是国内的专家分析国际国内的形势，当然也就联系到了华夏国改革开放的事业。这些专家的意见十分统一，一致地认为要以俄为鉴，把保持稳定当作我国的第一要务来抓。
下班的时候，韩东接到了县政府办的电话，让他立即到县政府去参加县长办公会。
这个时侯去开会，肯定没有什么好事，韩东叹了一口气，对等在门边的邹刚道：“今天就算了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邹刚说：“没事，局长您先去开会吧，我等着您。”
韩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过了这段再说吧。”邹刚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虽然韩东确信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他现在最多只能自保，如果邹刚因为跟着自己被人阴了，那就没有必要，现在自己还没有能力保护他。
来到县政府办公室，那个原本笑眯眯的女工作人员听说他是韩东，脸一下子就阴沉起来，原本泛光的眼睛，也平淡下去，一屁股坐下来，耷拉着眼皮，不咸不淡地说：“去会议室等着吧。”
说完，她就不再理韩东，拿着张报纸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似乎报纸上画着个帅哥一样。
韩东气急，但是还是极力忍住，不和这狗眼看人低的小女人计较，缓缓道：“麻烦你告诉我，会议室在哪里。”
那女人头也不抬，“往左拐。”她说得很简单，就像多说一句话嘴皮子会烂一样。
韩东恨不得一掌把她扇成猪头，吸了一口气才平息下来，转身走出办公室，听到身后传来那女人的冷哼声，心想你别落到我的手里。
“呵呵，我这是怎么啦，跟个小女人有什么好计较的。”韩东苦笑了一下，感觉心情好受了些，抬头看到沈从飞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赶紧上前几步，恭敬地道：“沈县长，您好。”
沈从飞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韩东落后一步，跟在沈从飞的后面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都是韩东不认识的，他们见沈从飞进来，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这是一个小会议室，摆放着一圈黑里透红的木制桌椅，正对门的位子空着，那是方忠坐的。沈从飞坐在主位右边的位子上，左边的位子应该是常务副县长寒文学的位子。
韩东迅速地看了一圈，见大家的神情都严肃异常，也没有人招呼自己坐下来，心头十分地不爽，可是也没有办法。
这时沈从飞抬头道：“韩东，你先坐下吧。”
“好的，谢谢沈县长。”韩东感激地道，在靠门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忠和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高大男子并排走进了会议室，众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韩东也站起来，分别给方忠和寒文学打招呼。
“大家都坐吧。”方忠在主位上坐下，摆手让众人坐下来，抬头却见韩东也跟着坐下，眉头皱了一下。
“嘿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韩东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方忠的脸色，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些的话，只怕方忠不会叫自己坐，他可不想再被罚站，因此就顺着方忠的话坐下来了。
“今天的办公会，主要是讨论统计局韩东同志的问题。”方忠说着，目光中两道寒光投到了韩东的身上，“根据市委领导的指示，必须对无组织纪律性的个别同志给予严肃的处理。”
先前收看完中央台的新闻以后，杨林森又打了方忠的电话，要求必须对韩东处分。并且说就算富义县常委会暂时没有达成共同意见，县政府也应该先行动起来。
“统计局不是县政府的组成部门之一吗，你这个县长应该承担起责任来。”杨林森的话语很有些不善，他对方忠很不满，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要自己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这人掌握全局的能力实在有些问题。
方忠也窝着一股子火，昨天的常委会开得十分失败，那王和平倒也罢了，以前虽说是保持一副中立的样子，但还是支持黄文运的时候多。可是平日里不怎么参加常委会的人武部长毛超，竟然也出席会议并且支持黄文运，这情况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难道黄文运不知不觉间就拉拢了这人吗？
“沈县长，统计局是你的分管单位，说说你的想法吧。”方忠冷冷地道，几个副县长中，唯有这个沈从飞不和他一条心，不然的话他在常委会上面也不会这么被动。
沈从飞清了清嗓子，说：“关于韩东同志的问题，昨天的县委常委会已经讨论过了，我认为我们都应该服从常委会的决定。当然了，韩东同志的一些言论，或许不合适，但我们还是要以批评教育为主，毕竟这位同志也没有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嘛。”
寒文学冷笑了一声，高声道：“我认为沈县长的态度不妥，昨天是开过常委会，但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了，大家刚刚都收看了电视转播，韩东的言论发表出来，与大局完全相悖，这是给我们富义县政府脸上抹黑，是给荣州市抹黑，这样的行为，不严肃处理行吗？”
坐在沈从飞下手的平头男子也道：“是啊，事实已经证明，韩东的言论是极端错误的，作为一名党员，一个政府工作人员，就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另外一个副县长接着说：“不错，我也认为必须从严处理。”
靠门边坐着的男子扶了一下眼镜道：“我同意寒县长的意见，对于这种无组织无纪律性的个人必须严加处置。”
参加县长办公会的，除了韩东一共有六个人，县长、四个副县长、政府办主任，其中只有沈从飞维护韩东，其他人都一致要求严惩韩东。
看着众人各抒己见，韩东心中一片平静，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为自己的错误而低头。
沈从飞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再也没有语言了，他虽然不喜欢韩东，但是作为黄文运的人，姿态是要摆出来的。
方忠阴冷的目光扫了一圈，道：“嗯，既然大家的意见都比较统一，那么就定下来吧。从明天开始，韩东每天在政府办写检讨，直到县长办公会议通过为止，在这之前，统计局的工作暂时由副局长黄松主持。你们有什么意见？”
“没有。”寒文学等人齐声道。
沈从飞道：“我服从办公会的决定，但保留个人意见。”
“那好，就这么定了。”方忠伸手拂了一下油光水滑的头发，“卢主任，你就负责韩东的考勤，并对他的检讨书做初步审查，合适的话就提交县长办公会讨论吧。”
“好的。”坐在韩东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卢金元点头道。
方忠又看着沈从飞，微笑着道：“沈县长，统计局由你分管，你明天就幸苦一趟，去宣布一下吧。”
沈从飞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行。”
自始至终，韩东都像个闲人一样坐在一旁，虽然大家讨论的是他的问题，但是却看都没有人看他一眼，更没有人让他发言。
韩东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于是忍住举起手来。方忠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摆手道：“散会。”
“时间会证明你们的错误。”韩东平静地道，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回来！”政府办主任卢金元沉声道。
韩东回头，淡淡地道：“不是散会了吗，我下班了，明天见。”
虽然县长办公会达成的决议是让韩东在政府办写检讨，但是却并没有撤他的职，要撤职也不是县长办公会能够决定的，既然他们这么不客气，韩东也就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了。
看到韩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方忠气得当场就要拍桌子，不过他及时忍住了，县长的风度还是要维持好的。如果不是黄文运顶着，一定要把这小子驱逐出政府部门，不过很快市里就会有新的动作，谅他黄文运也撑不了多久。
第二天，韩东就没有去统计局上班，而是按照昨天县长办公会上的要求，直接去了政府办公室。当然，他是掐着点去的，刚好八点钟到，因为也没有专门的位子，他就直接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吸着烟。
昨天那个态度恶劣的女人皱着眉头，不满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韩东吐出一缕青烟，把头扭到一边，懒得理她。
那女人气得瞪起了眼睛，正要发作，这时政府办主任卢金元走了进来，她脸上迅速地堆起了笑容，“主任早。”
听着那甜得发腻的声音，韩东有一种要吐的感觉。
韩东没有站起来，卢金元虽然是政府办主任，但也仅仅是正科级，两人同级别，而且昨天这家伙找自己的茬，所以根本就没有跟他客气的必要。
卢金元的目光透过镜片盯着韩东，见他不为所动，沉声道：“韩东，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写检查，写完了先拿给我看，行的话，我会转交给方县长的。”
他的话很明白，就是韩东的检查必须得经他过目，才能够上县长办公会，意思就是让韩东老实一些。
韩东撇了撇嘴，“我会按时上下班的。”就算检查写得再深刻，方忠等人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所以韩东根本就不会乱费这个时间。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全都幸灾乐祸地看着韩东，那个女人特别地开心，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似乎这就是她的胜利一样。
“你们都没事干吗？”卢金元忽然沉着脸道，他拿韩东没有办法，就把气撒在这些人身上。
众人都各就各位，手中拿着纸张或者笔，眼睛却不时地东瞧西看。等卢金元出去以后，众人的目光就更是肆无忌惮地看向韩东。
统计局的会议室里，沈从飞面无表情地宣布着县长办公会的决定，心头却很不爽，这一切都是韩东引起的，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被动。
黄松强忍住心头的激动，看着沈从飞的车驶出院子，笑眯眯地拿出烟，抽出一支递给葛文国，说道：“葛局，以后我们得好好配合工作啊。”
“最近有点上火，不抽烟了。”葛文国摆了摆手，“黄局放心，我一定会做好本职工作。”说完，葛文国就转身朝楼上走去。
黄松瞪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道：“走着瞧。”
回到楼上，黄松来到办公室，对赵仁顺说：“赵主任，通知各中层十点半开会。”
很快众人都聚集到了会议室，黄松满面春风地对葛文国道：“葛局，还是你来宣布吧。”
葛文国黑着脸点了点头，“刚才沈县长来通报了县长办公会的决定，在韩局长不在的这段时间，暂时由黄局长主持局里的工作。”
“啊——”台下的中层干部们都发出一声惊呼，看到西川日报上面的文章的时候，他们就猜到韩东肯定要出事，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黄松主持工作。在这之前，除了赵仁顺以外，其他人都时不时找韩东汇报工作，而逐渐疏远了黄松，这下只怕他会找大家算账啊。
邹刚紧紧地捏着笔，心想就算要换局长，也最好不要让黄松上，不然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混。
黄松说了一通废话，让大家以后继续支持他的工作，随后笑着对葛文国道：“葛局，办公室的工作一直没有理顺，不如我们再调整一下吧。”
葛文国点了点头，“也行，等局长回来我们开党组会讨论好了。”
黄松一下子被噎住了，眼中闪过一道阴沉的光芒，挥手道：“好了，散会，大家都好好工作吧。”
中午的时候，邹刚就打电话给韩东，道：“韩局，你不在的时候，黄松又得意起来了，我看他要算老账。早上他要调整办公室的工作，不过葛局没有同意。”
韩东笑了笑，说：“没事，让他蹦跶几天吧，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要被他抓到把柄就好。”
挂了电话，韩东找出稿纸，拿起笔写下了一个新的标题——《论改革、发展和稳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