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狗眼看人低
在华夏国，每个月省、市、县都在燕京有专门的办事机构，便是所谓的驻京办。驻京办工作对象是各部委办以及到北京出差的各种地方大员，这些人都是驻京办需要伺候的人。另外，在华夏国，驻京办还是“跑部钱进”的主要中介组织机构之一，驻京办跑步、打探消息，看哪里有钱和项目，然后找关系，争取拨款，争取计划指标，争取优惠政策。
当然，全国那么多驻京办，那么多的人员守在京城，因此要想有什么效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此，大部分驻京办，其实就是鸡肋机构，位置十分尴尬。
韩东当然也知道荣光县有驻京办这个机构，不过韩东也没有指望县驻京办能够给县里面弄到什么好处，所以对于这个鸡肋结构也没有怎么在意，主要是让县政府去管理了，驻京办本来就是县政府的下属派出机构之一嘛。
前来迎接的有驻京办的主任潘旭佩，副主任屈永英。潘旭佩是一个胖子，笑的时候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而屈永英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一头卷发，倒也有几分韵味，
荣光县县政府驻京办位于中兴路五十五号，是一栋四层楼房，从外表看比较普通。不过里面的装饰却是十分地考究，甚至有些奢华的感觉。
韩东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一套房子就算是租，每年的租金也要花费不少吧。说时候，在韩东看来，荣光县的县政府驻京办，跟本就是入不敷出，每年得到的好处，似乎还没有完全弥补所有的花费啊。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标新立异的话，韩东只怕早就将这个所谓的驻京办给撤销了，而且韩东也知道，以后这些驻京办也是要逐步取消的。
“欢迎韩书记视察指导工作。”驻京办的工作人员，全都脸带笑容，伸手鼓着掌。
韩东点点头，对众人道：“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驻京办主任潘旭佩挥了挥手，众人便各自散开了。
屈永英走到韩东的身边，道：“韩书记，您今天晚上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您先看看，不满意的话我们在调整。”
韩东问道：“是怎么安排的？”
屈永英道：“安排在三楼一号，这是驻京办最好的房间，您去看看吧？”
韩东心想就从这一楼的装饰样子来开，作为最好的房间，装修方面肯定是最好的，因此也懒得去看，便道：“算了，不用看了。”
潘旭佩这时笑容满面地对韩东道：“韩书记，您看是否先休息一下？”
韩东对这个潘旭佩有些反感，主要是看到这里奢华的装修，他就觉得这个潘旭佩每年要那么的经费，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怕这家伙呆在这里整天享福，也没有认真做什么事情。
“不需要休息，你把驻京办的情况说一下吧。”韩东淡淡地道。
潘旭佩点点头，道：“韩书记，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驻京办主要开展了一下工作……”
韩东不等他说完便直接道：“不要说这些虚的，就说你一年来花了多少经费，是怎么花的，起到了什么作用吧。”
屈永英端过来一杯热气腾腾地茶放在韩东面前的桌子上，轻声道：“韩书记，请喝茶。”
韩东点点头，拿起茶杯闻了一下，是正宗的龙井，心中顿时又好了一些，不管怎么样，驻京办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让前来办事的工作人员，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潘旭佩想不到韩东直接这么发问，不过他在驻京办干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也知道怎么应付，便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反正他县政府拨了款，驻京办就负责在燕京花费，为了维持和各个部门的关系，到处需要打点，而且维护好了关系，这就是最大的作用，可不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所以潘旭佩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
听他不停地述说和哪个哪个部门的什么领导搞好了关系，又和哪个部门的领导进行了深入的沟通，韩东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说了半天，这个潘旭佩还是在跟自己说一些虚的，这根本就是在糊弄人嘛。
不过，韩东还是勉强忍住了，因为几乎每个驻京办都这样，当然了，韩东心中已经决定了，回去以后就给沈从飞说一下，让他压缩一下驻京办的费用，这样也正好为县里面节省一笔开支。
潘旭佩陆陆续续地说了一大串，随后道：“韩书记，总的来说，驻京办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取得了一些成绩，不过由于经费紧张，所以成绩不够大，因此我们希望县委县政府能够每年再多拨款五十万……”
韩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好了，经费问题，以后再说吧。”
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潘旭佩从衣兜里面拿出一个大哥大来，一看还正直最近电视广告上宣传的摩托罗拉新机型，他一看电话号码，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站起来躬声道：“刘处长您好……对……对……刘处长，我们韩书记已经到了……对、对……那我们等会见。”
挂了电话，他有些兴奋地对韩东道：“韩书记，刚刚打来电话的是国务院办公厅的刘主任，我约过他几次，他都没有空，正好今天韩书记来了，刘主任又有空，我们准备在临海阁请他吃饭，到时候韩书记过去和他交流一下，县城搬迁的事情肯定随便搞定。”
他心中确实很高兴，从刚才给韩东汇报工作的情况看，韩东似乎对自己十分地不满，县委书记对自己不满了，要整治自己的方法很多，首先就可以将自己从这个职位上调走，然后再慢慢地算账，因此潘旭佩正在盘算着怎么搞定韩东呢，正好国务院办公厅行政司下面一个副处长打电话来说晚上有时间，并且愿意一起出来吃饭，这就让他心中十分地兴奋，至少这样一来，自己也好给韩东交代了啊。
在他看来，尽管韩东是正处级的县委书记，而刘处长只是副处级的干部而已，可是人家是国务院办公厅的副处级干部啊。就算是荣州市市委书记、市长，在刘处长面前也也要矮一头吧。
因此，潘旭佩现在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心想你韩东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这下就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让你知道我在驻京办也不是不干事的嘛。
韩东本不想去的，可是一想现在正是要吃饭的时候，驻京办既然要请客，那就一起去吃吃，顺便也见见潘旭佩所说的这个国务院办公厅的刘处长。
当即，几人便坐着驻京办那辆奥迪车前往临海阁，这奥迪车也是超标配置。开车的是驻京办副主任屈永英，方宇恒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而韩东则和荣小民、潘旭佩坐在后面。
车子里面充盈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看来平时都是这个屈永英再开这车了。
一路上，潘旭佩将那所谓的刘主任狠狠地吹嘘了一番，说他不仅是国务院办公厅里面的处长，而且认识的人脉很广，有什么是找他帮忙的话，肯定能成。本来想跟刘处长搞好关系的人多了去，一般人也是不能联系到他的，主要是潘旭佩通过各方面的朋友帮忙，才能够将他请出来。
对于潘旭佩吹嘘的东西，韩东只是静静地听着，国务院办公厅这个名头确实吓人，但是里面的一个处长，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在国务院的部门里面，处级干部多如牛毛。这个潘旭佩将那刘处长吹嘘得就像是国务院总理一样，肯定言过其实。
临海阁是一个豪华酒店，众人到了以后，屈永英停好车子，很快便前去订好了包间，然后潘旭佩便给那刘处长打电话。
“韩书记，刘处长说十分钟就到，我们在大厅等一会儿吧。”潘旭佩笑容满面地道。
荣小民看了一眼韩东的脸色，道：“嗯，潘主任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进屋去坐等吧。”
韩东便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进入了包间里面，屈永英也跟着进去，殷勤地给韩东他们三人倒茶。
潘旭佩回头看了一眼，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疑惑，心想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不好追进去请韩东出来等，但是他心中还是觉得韩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一个正处级的县委书记就有多么了不起了吗，在燕京，就是正厅级的官员，也是一抓一大把啊。
等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潘旭佩赶紧迎上去，点头哈腰地道：“刘处长您好，非常感谢您今天晚上赏光前来。”
刘处长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他抬了抬下巴，问道：“你们县委书记没来吗？”
“来了，在包间里面等着刘处长呢，刘处长请这边走。”潘旭佩点头哈腰地道，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
刘处长一听韩东在包间里面坐着，而没有在外面迎候自己，心中顿时有些不爽起来了。
“这个破县的县委书记，竟然这么托大！”刘处长心中暗想着，等会得好好奚落那个县委书记一番才行，要让他知道这里是燕京，是华夏国的中心，无论你在你那破县里面怎么威风，到了燕京就得给我小心地夹着尾巴才行。
身为国务院办公厅的干部，眼界自然是很宽的，平时也能够见到一些大人物，因此对于地方上来的干部，就有几分瞧不起了，地方上省部级的官员还好一些，那些厅级、处级的干部，在他们的心中就什么也算不上，只能是小角色了。
这种天生的优越感，让他们也极为地自负。韩东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大厅里迎候自己，这让刘处长心中很不爽，就像是被一个乡巴佬给蔑视了一样，因此现在刘处长心中想的就是要怎么蔑视回去。
进入包间，里面坐着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刘处长见坐在正对门位置上的是一个年轻人，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年轻人也太不知道规矩了吧，他应该是县委书记的秘书，怎么坐在主位上了，他们的县委书记怎么就任由他这么乱做呢！
这时潘旭佩笑着对刘处长道：“刘处长，这位就是我们荣光县县委书记韩书记。”
看着潘旭佩的手势，刘处长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坐在主位上的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是荣光县的县委书记，这么年轻得就像一个大学生一样的县委书记，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啊。
韩东客气地道：“欢迎刘处长。”
“呵呵，想不到韩书记这么年轻啊。”刘处长心中的惊讶很快便消退了，这个年轻估计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年轻就当上县委书记的吧，不过就算在地方上有点背景，到京城来也这么嚣张的话，那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心中先入为主，已经对韩东充满了不满，一直在琢磨着怎么修理韩东，因此也就没有主动和韩东握手，扫视了一周，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韩东淡淡地笑了一笑，从这刘处长的表现就看得出来，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对于他的无礼，韩东也并不放在心上。
荣小民见刘处长有瞧不起韩东的意思，心中便有些不爽，不过韩东本人都没有表示什么，他也就不好说什么。
潘旭佩也感觉到了这点，不过他心中的想法跟荣小民不一样，因此他装作什么也没有一样，继续介绍荣小民、方宇恒。
荣小民和方宇恒的态度出奇的一致，他们对刘处长的态度都很平淡，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国务院处长的身份一样。
“这伙土包子，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啊。”刘处长心中郁闷地想到，他恨不得站起来立即大声地再将自己的身份详细地强调一下，说不定他们这种态度，是潘旭佩没有说清楚的缘故呢。
当然，刘处长还是沉得住气的，他淡淡地扫了韩东一眼，问道：“荣光县是在西部地区吧？”
韩东淡淡地道：“是啊，荣光县位于西川省，是一个发展比较落后的地方。”
刘处长听韩东的语气，认为韩东这次来肯定是想要扶持的，而这个潘旭佩之所以一直想约自己出来，只怕就是想请自己帮忙，呵呵，竟然想请自己帮忙，那么就要好好地拿捏一番，好好调教几天以后再让他们失望而归吧。
想到这里，刘处长便将此前的不爽抛诸脑后，等待着等会韩东相求时再来慢慢地演戏了。
实际上，刘处长仅仅是国务院办公厅行政司下面一个副处长，在国务院办公厅也就是刚刚跑腿打杂的事情，虽然见过总理、副总理，可是他认得人家，人家可认不得他，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只不过别人不知道情况，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在国务院里面的人可都是高级干部，充满了神秘感。
可是，这一切对于韩东来说，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坐在面前的又不是国务院总理，就算是国务院总理在旁边坐着，韩东也不会表现出一副第三下去巴结的样子，真正的高官，会因为你表现得像一只哈巴狗就看得上你吗？只怕反而会更加瞧不上眼了。
见刘处长问了一句话以后，就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似乎等着自己有什么事求他一样，韩东心中就对他一阵鄙视，自己就算要求人也不会求到他这样一个小角色上面。
刘处长见韩东简单地回答了一下以后，就没有下文了，并没有接着先前的话题顺势提出请自己帮忙的事情，心中就有些失望和郁闷，就好像十拿九稳的东西忽然溜走了似的。
而且，包间里面的气氛也很不正常，显得有些冷清，要是换做以前出席别人的宴请的话，那一次不是被一群人围着巴结啊，今天在座的人都是怎么啦，倒是是因为乡巴佬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缘故，还是被镇住了，紧张了？
潘旭佩的额头上渗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怎么也想不到，韩东对刘处长竟然是这么一副态度，这么冷落人家，要是传出去，自己怎么混啊。
他简直是无语了，韩东能够当上县委书记，想必没有那么傻吧，你在人家国务院办公厅里的官员面前摆什么谱，以为你是省长、省委书记么？
这时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服务员进来，手中拿着一本菜谱，请大家点菜。
潘旭佩松了一口气，拿起菜谱来开始点菜，今天晚上刘处长是主客，自然主要是征求他的意见，但是潘旭佩也不敢大意，看韩东的样子似乎有些不爽，对他还是客气一些才行。
“嗯，今天晚上就喝低度的五粮液吧，明天还有事，不能喝多了。”潘旭佩点酒的时候，韩东淡淡地道。
刘处长一听，便更加不高兴了，低度的五粮液有什么好喝的，再者低度酒价格也要便宜许多啊，这个韩东很明显就是想敷衍自己嘛，因此他便不咸不淡地道：“我习惯喝高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