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说到做到，既然何灵一意孤行非得继续南行招募影月军兄弟，他们不仅将何灵的路线做了大幅度的调整，还将跟随何灵南行的五千人重新编排了岗位。
按照翼公子拟定的线路图，何灵本该一路直下，沿着人口最为密集的城镇行进一圈，最大程度地与受苦受难的穷苦人家接触。
这一次杀手出动，只怕这条线路已经暴露了，何灵也就由着他们调整线路、重编岗位了。
不仅如此，赤乌公子还将何灵挑选出来的五千人分成三个部分，采取层叠三进制的方式，三人各带一支队伍，既方便行动又利于分散潜藏。
由于杀手联盟的目标是何灵，赤乌公子特意从影月军中挑选了五十个女子，模样不论，俱是仿了何灵的身高体型，全都着上黑衣黑纱，力图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说是三支队伍，其实前后行动相差也不过半个时辰，若是有紧急情况，完全可以在十分钟内急行赶往救援。
至于狼烟令之类的东西，赤乌公子简直想让何灵囤了一马车以备不测。
总之从合吾镇动身之时，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已将何灵周围的人员安排调整得十分顺手了。
这个顺手不仅是指何灵不需要下达太多命令，还包括方便赤乌公子临时调整，随时从第一、第二、第三支队伍中增减调整。
赤乌公子知道何灵惯常都习惯了小翠这样贴心的人在身边，也依样给她安排了个身手敏捷心思细腻的女子，思思。
思思嘴很紧行事谨慎，从合吾镇出发行了三天，除了照顾何灵的饮食起居，居然什么都不问什么都说，却又能将何灵伺候得十分服帖。
包括何灵不曾提及的咽喉顽疾，她都注意到并随身备了糖膏给何灵兑水润喉。
何灵看她模样完全是金人，不像赤乌公子和银狐先生都带了些许北人的模样，总想着跟亲近亲近。
可无论何灵以什么话题开口，总是不能问出她到底是何来历。
小翠那样妥当的人，自然是翼公子亲自培养的。
想来思思做事这样谨慎，应该是赤乌公子亲自培养了。
到了第四日夜间，一行人终于按赤乌公子的计划到了元社镇。
这元社镇人口并不密集，尤其是何灵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间了，街上更是偶尔才能得见一两个人。
何灵一行近千人骑马的骑马、走道的走道，挺进元社镇，居然没有引起任何的动静，元社镇的人实在太淡定了。
或许这就是赤乌公子考虑将它作为落脚点的原因吧。
思思早早安排了何灵饮食，趁着夜晚人少，还带了何灵转了一遍元社镇。
转了这一圈，何灵终于有些怀疑赤乌公子的意图了，元社镇怎么看怎么像被舍弃的城镇啊。
怪不得自己近千人的队伍进来了没引起大家的怀疑，那是因为整个镇就没多少人，从夜间灯火照明情况就能看得出。
“思思，我怎么觉得咱们没必要留宿元社镇呢？”
“姑娘，且听公子安排吧。元社镇咱们不仅要留宿，还得多待几日呢。”
“公子他们呢？”
“按照公子的计划，咱们进了元社镇，他们必定是不进元社镇的。以元社如此稀薄的人口，忽然间进驻五千人，实在要引起所有人的怀疑的，咱们可不能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思思，咱们留在元社所为何事？这里没什么人呢，应该招募不到什么人的。”
“姑娘，公子说过，当务之急不是招募多少人，而是将影月军首领南行招人的消息传出去。咱们沿途能招到人自然是好的，若是招不到才是最安全的，无论如何，咱们得保证姑娘的安全。至于招募影月军兄弟一事，咱们可以分成几步来做，这事公子心中有数，姑娘且放宽心了吧。”
赤乌公子还真是带自己出来转一圈啊，他就没打算招到什么人，怪不得改的线路都有些奇怪。
既来之则安之，何灵倒是挺能放宽心的。
赤乌公子虽然是西尼达未来的可汗，可他娘亲是金人，他对金地十分熟悉，行程安排交给他，何灵倒是很放心的，可若是他都选了这种奇怪的路线，杀手联盟的人如何才能寻上门来呢？
心中虽然如此想，何灵却不能将这话说出来，哪儿有盼着杀手上门的道理？
次日清早，思思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何灵拍醒了，不顾何灵嘟嘟囔囔还在说梦话地给她备好洗漱工具。
若是何灵再不自己动手，想必会亲自揭了何灵的面纱给她洗脸。
这可是小翠从来不会做的事，立刻就将何灵吓醒了。
小翠见过自己这张恐怖的脸，她来照顾自己洗漱何灵都不肯接受，更不要说没见过何灵真容颜的思思了。
明知何灵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思思还就守在何灵的身后，似乎真要动手给何灵洗脸。
何灵看她眼神淡定的样子，终于自己都受不了了，“思思，我这人有些怪癖的，盥洗之时......实在不喜有人在身侧。”
思思将脸转过去，背对何灵，“姑娘，许是思思与你还不太熟，这些日子且让姑娘自己动手，日后姑娘总是要让我伺候的。”
何灵有些哭笑不得，“思思，咱们都是影月军的兄弟姊妹，没有谁伺候谁的道理。你忙了这一早晨了，也该下去歇一会儿的。”
“姑娘......有句话思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人说这话肯定是要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了，何灵早就没这种好奇心了，一个太极打过去，“思思，今日起了这么早，可是有什么安排？”
这思思做事倒是很利索的，可惜性子比小翠的犟多了，何灵转了话题她都要强行拧回来，“姑娘，待会儿思思会带你看看元社镇，把公子的计划跟姑娘说一说。”
看来赤乌公子选元社镇也不是乱选的啊，还是有安排。
“还有，姑娘，你思思前来照顾姑娘饮食起居，那是奉了公子之命。”
何灵声音里含了笑，“思思，你莫不是忘了，我才是影月军的统领？你们公子，还得听我的。”
若是小翠或者金果儿听了这样的话，一定会给何灵道歉的。
思思却不，她的声音里也含着笑，“姑娘这话一点不假，公子自加入影月军以来，自然都是要听姑娘号令的。不过呢，姑娘天生好脾气，有些时候呢......”
停了一下，看来还是在斟酌词句了。
“姑娘天生好脾气，对待兄弟们又一点距离都没有，这原本是件好事。比如思思现在敢这么跟姑娘说话，也是公子细细提过姑娘的性子，换了一个人，思思自然不会这么说话的。不过呢，好脾气没有距离感也未必都是好事，尤其是咱们如今在外面，又有许多人争着抢着想要姑娘的项上人头。姑娘呢，不太会照顾自己，迫不得已，咱们公子只好将姑娘一切事务都交给思思了。”
“思思，你这样说，咱们影月军可是分了两派的？我指挥得动的是一派，你们公子单独能指挥的是一派？”
这句话已经有大大的潜台词在里面了。
思思声音里笑意更浓了，“姑娘，所以方才思思才想提醒姑娘的......影月军没有分什么公子一派、姑娘一派，咱们影月军从来都是一派。如今姑娘还在迷雾中，自然没感觉到，他日等姑娘明白过来，就知道公子的心意了。”
都提到“心意”二字了，何灵再笨也能反应过来了。
思思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想告诉自己赤乌公子对自己有心意？
“思思，逾越了，这话不该你说。”何灵不动声色提醒她。
没想到思思“嗵”地一声跪倒在地，“思思多嘴了，请姑娘责罚。”
何灵已经洗完了脸，从铜镜里望着后面背对自己跪得板板正正的思思，忽然心中一动。
思思不像是江湖人士，看她跪拜的这个动作，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这个训练实在记忆深刻形成肌肉反应了，情急之下她都没来得及掩饰。
何灵将疑惑压在心底，微叹了一口气，“思思，这话......这话原是我自己多心了，怪不得你，我自己说话过了，你且起来吧。你公子既然将你拨到我身边，想来是有他的考虑的。”
思思听到何灵这一声轻微的叹息，幽幽地说，“姑娘，思思知道你心中想的什么，可你不知道公子想的什么。”
感觉到何灵已经洗漱完毕，转过身来替何灵换了衣服，“姑娘，今儿个是思思多话了，可是......姑娘，你莫担心此事。我们公子，他心中自有分寸。公子从小就是心智坚定之人，若是他心中所想，定会想了办法实现的。”
思思这话说得何灵疑惑起来，赤乌公子为了影月军，这都想了些什么主意啊？
思思看何灵不说话，又看不见何灵的表情，只当她担心自己的容貌，嘴里碎碎念起来，“姑娘，虽然说女子容貌重要，可取悦人心。可公子常说，人最信不过的便是那一张脸，抛开这一张脸看到的心底的东西，那才是最重要的呢。姑娘，公子说了你性子性子软好脾气，这都是你的优点......可若是从影月军统领来看，唉，现在说这些也太早，怪思思多嘴了。”
何灵不知道赤乌将思思拨到自己身边是为什么，这位思思姑娘似乎对赤乌公子一点怕意都没有啊。
更让何灵心中疑惑的是，思思显然受过专门的训练，这个训练是连赤乌公子都没有受过的。
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思思并不是赤乌公子的人，而是另一个人送到赤乌公子身边的。
赤乌公子还真是信得过所有人啊，他相信何灵，也相信金天子，还相信......这个送了思思来的人。
何灵不接话，思思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是不能了，只好说正事。
走了两圈元社镇后，何灵有点明白赤乌公子为什么要来这里了，虽然元社镇人少，可是它地势构成十分奇特。
明明是金地中部，却难得地有三面有连绵起伏的群山围绕，全镇只有一个进出口。
如果将元社镇作为据点向外扩张，确实是易守难攻的个好地方啊。
思思脸上带着赞赏指着三丈高的城墙，“姑娘，你且看看这城墙。”
金地鲜少有这么高的城墙，也不知当初是作何考虑建造了这么高的城墙，毕竟元社镇地理位置并不突出。
“思思，你说元社镇到底有什么，能够值得修这么高的城墙？就元社镇上这么少的人，真不值当修这个呢。”
“姑娘，咱们公子看着年纪不大，行事倒是十分稳重的。你猜公子和先生这会儿在哪儿？”
赤乌跟何灵说过一路行军的计划，作为何灵这一千人的两翼，他们不会离何灵太远。
“你们公子可是在城外野地里？”
“虽然不确切，倒也八九不离十了。咱们虽然分成了三支队伍，到底是五千人，还是负甲的五千人。这元社镇隶属陵公子管理，虽然陵公子一向不参与问鼎大位之事，可影月军在他眼皮子地下做事，只怕他也不会不管的。”
“江中陵公子......可是身体极差的那位？”
“姑娘，这些诸侯公子心中都有各自的谋算。虽说陵公子身子极差长期告病，可他得的却是金地最富庶的地方，这本就有些奇怪的。不过，陵公子与我们公子一向交好......”
思思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嘴，何灵知道她是个谨慎的人，说出这话那就是想让自己知道的意思。
“既然陵公子与你们公子有些交情，只怕这地方倒是愿意让咱们影月军作为据点的了。”
思思笑了，“姑娘真是通透伶俐之人，已经知道咱们公子的想法了。”
刚才思思带何灵看第二遍元社镇地形之时，何灵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影月军虽然是何灵一手创建的，可到底是翼公子的力量，虽然翼公子不能在明面上指挥影月军。
可一旦谁得了何灵，谁就能获得八万人的影月军，更不要说还有源源不断加入进来的金人兄弟。
如今影月军中大部分都是北人，赤乌公子不可能将这支队伍囤积在翼公子的安卢寨，一定会想办法慢慢将队伍迁移过来。
至于说陵公子与赤乌公子一向交好，换种说法可能是陵公子和赤乌公子达成了某种协议。
而影月军能够聚集在一起，最重要的力量是精神领袖何灵，所以他们自然想将何灵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