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女那张脸上，竟然被涂抹得花花绿绿的，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少女的额头和脸颊上，隐隐约约的纵横交错着许多暗红的纹路。
这让少女整个人看起来，犹如鬼魅。
但是，少女的眼睛，却如同最珍贵，最纯粹的黑曜石，散发着清冷莫测的光辉，让人不敢逼视。
此时，少女身旁的炕檐上，坐着一个面容苍老的妇人。
妇人拉着少女的手，正在擦眼泪。
听了女人的话，妇人回过头去，说道：“她二婶，你不要乱说话，我家囡囡才不是丑八怪。”
“我乱说话？”女人立刻拔高了声掉，“你不看看她那副鬼模样，半夜出去，能把人活活吓死！”
“我……我家囡囡才不是……”妇人的神情有了一些慌张，眼睛中有了一丝迷离。
女人见到妇人这样，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嫂，这不是你家囡囡吗？”
女人说着，忽然拿起了土炕上的一个小破枕头，对着女人比划了一下。
“还是说，炕上那个人才是你家囡囡？”
女人说完，眼睛中闪过一丝恶意。
妇人神情一滞，看了看土炕上的少女，又看了看女人手里的小枕头，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女人嘴角露出讥讽的笑，继续道：“大嫂，炕上那个人是你家囡囡，那么我就把这个扔出去了？”
女人说着，作势要把手里的小枕头扔到门外去。
“你还我囡囡！”
妇人猛地尖叫一声，对着女人扑了过去，一把抢过了女人手里的小枕头，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囡囡，不怕！……不怕！……谁也不能把你抢走！”妇人抱着小枕头，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女人看着妇人这副样子，嘴角一撇，不屑的道：“真是个疯子！”
妇人仿佛没有听到女人的话，兀自紧紧的抱着小破枕头，喃喃地道：“娘这就把坏人打走！”
说完，抄起旁边的一把笤帚，对着正在幸灾乐祸的女人，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哎哟！”
女人被打得尖叫一声，抱着脑袋开始逃窜。
“你个疯婆子，你发什么疯？……娘，救命呀……”
“老大家的，你给我住手！”
屋外猛地窜进来一个气急败坏的老婆子。
老婆子一声怒喝，妇人仿佛受到了惊吓，立刻停手，抱着怀里的小破枕头，缩到了一边。
“娘、娘，我错了，你别抢囡囡……”
妇人紧紧的护着怀里的小枕头，嘴里喃喃不停。
炕上躺着的少女，一直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老婆子看了看疯疯癫癫的大儿媳妇，再看了看哭天抹泪的二儿媳妇，怒声道：“都闲得慌是不？都给我下地拔草去！”
正在哀嚎的女人，听了老婆子的话，立刻停止嚎哭，嘟囔道：“娘，这大热天的下地，还不把人热死？”
“嫌热就都在家里嚎丧吗？！”老太婆尖叫道。
“娘，大嫂刚才把我这胳膊都差点打折了，我这胳膊连抬都抬不起来了。”女人说着，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胳膊，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活该！谁让您没事招惹那个疯子？”老太婆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娘，我这还不是为了全家人好？”女人立刻振振有词的道：“石头不知道从哪儿捡了这么个半人半鬼的怪物，大嫂硬说是她家囡囡，这以后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养在家里吧？”
一听到女人这样说，还没等老太婆表态，正在抱着小枕头的妇人，忽然扔了怀里的小枕头，冲到炕边，把炕上的少女护在身后，大声叫道：“谁也不能抢走我家囡囡！”
“看吧！看吧！”女人一见，指着妇人尖声叫道：“娘，您看见了吧？大嫂要是把这个怪物，当成了她家那个被野兽叼走的囡囡，我们家就要养这个怪物一辈子了！”
女人说完，忽然打了个哆嗦，仿佛身上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一阵寒气从骨头里往外冒。
随即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呀，女人不由怀疑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这大夏天的，哪里有寒气呀？
老太婆一见这种情形，感到一阵头疼。
“没准过几天，人家的家人就会找来了。”老太婆抱着一丝幻想的说道。
“娘，您想想可能吗？就这种怪物样子的人，没准是她自家爹娘都嫌弃，故意赶出来的。”
“不至于吧？”老太婆有些不确定的道。
“怎么不可能？娘您可别忘了，石头把她捡回来时，她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穿的是树叶子！”女人尖声道。
听女人这么一提醒，老太婆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即便是在穷的人家，也没有穿树叶的，除非真的是被赶出了家门，没人要了。
想到这儿，老太婆立刻沉下脸来，看着挡在炕前的妇人道：“老大家的，让开！”
她们家也不富裕，自己一家还吃不饱呢，哪能再多养个人？
这人既然醒了，也该把人打发出去了。
妇人听了老太婆的话，仿佛明白了怎么回事，脸上忽然露出了疯狂的表情。
“谁敢抢我家囡囡？我和她拼命！”
妇人说完，猛地从炕席下面，抽出了一把砍刀。
“啊！”
那个女人一见，立刻尖叫一声，向门外跑去。
“杀人啦！杀人啦！……”女人边跑边叫。
女人这一叫，立刻从上房以及对面的厢房里，冲出来一大群人。
草房里，妇人挥舞着手里的砍刀，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老太婆。
老太婆脸色发白，腿肚子打颤。
“老大家的，你……你把刀放下……”老太婆眼里满是惊恐，颤声道。
眼前的这种情形，让她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她一怒之下把那个小破枕头扔了，结果大儿媳妇发起疯来，差点没把她掐死。
而且，若不是大孙子石头及时的把小枕头找了回来，没准自己一家人都被发了疯的儿媳妇用刀砍死了。
一想起那个鸡飞狗跳的情景，老太婆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是干什么？”门外走进来一个老头，怒声道：“把刀放下！”
当然，老头的身后，还战战兢兢的跟着一大群人。
原来，这一家人，姓叶。
叶老头和媳妇周氏，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叶大柱，早些年在山里打猎，被熊瞎子给拍死了，留下了一儿一女。
二儿子叶二柱，现在有两个儿子，叶根和叶树，还有一个女儿叶花。
三儿子叶三柱，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叶草。
四儿子叶四柱，还没有成家，正在县里念书，是村里唯一的秀才。
正因为叶四柱的秀才身份，叶家在村里还是有一定声望的。
但是这声望因为叶大柱的媳妇，叶大婶时不时的就发疯，也打了一定的折扣。
这一点，让全家人很不满。
周氏此时看到自家男人，仿佛有了点主心骨，勉强站了起来，急声道：“他爹，老大家的，又发疯了！”
“你知道她发疯，你还搭理她干啥？！”叶老头怒冲冲的瞪了周氏一眼。
周氏差点没噎死。
她一个做婆婆的，却管不了儿媳妇，还要提防着儿媳妇发疯砍人，她心里的这把火，快把她烧死了。
“爹，也不能大嫂一发疯，就什么都依着她吧？”站在门口的一个男人，小声说道：“这日子简直没发过了。”
叶老头回头，瞪了二儿子一眼。
他明白二儿子的意思，二儿子一直想分家。
不过，真把老大家的孤儿寡母的分出去，他的大孙子，恐怕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哪家的父母，会把女儿嫁给有一个疯婆婆的人家？
即便现在没分家，他四处托人，也都没有给大孙子张罗一个媳妇来。
想到这儿，叶老头看向举着砍刀的大儿媳妇，大声道：“老大家的，把刀放下！”
“不！谁都不能抢走我家囡囡！”
叶大婶的眼中露出一丝疯狂，不仅没有放下刀，反而对着叶老头砍了过去。
一时间，屋子里尖叫声四起，众人一窝蜂的往外跑。
不过，叶大婶并没有砍上叶老头，她的胳膊，被从门外跑进来的一个少年，稳稳的握住了。
见到少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叶老头也偷偷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周氏更是再次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幸亏站在她旁边的小女儿叶小兰，扶住了她。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叶大婶的儿子，叶石头。
“娘，您把刀放下，没有会抢妹妹的。”石头温声对着叶大婶说道。
看到儿子，叶大婶眼里的疯狂渐渐消失了，眼里露出了一丝清明。
“石头，你回来了？”叶大婶有些迟疑的道。
“嗯，娘，我回来了。”石头点了点头，“您看，我打了这么多猎物。”
石头说着，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用草绳串在一起的几只野鸡和野兔。
并且，不动声色的把叶大婶手里的砍刀，拿了过去。
石头如此一说，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发现了石头身上的猎物。
“石头，你今天打了这么多猎物呀。”叶二叔看着石头肩是的猎物，眼睛直冒光。
“嗯，二叔，今天运气好。”石头笑着说道：“院子里还有一头黄羊。”
石头这话一说完，屋子里的人都动容了。
这五六只野鸡、野兔，再加上一只黄羊，这可值不少银子的。
众人的注意力，都从叶大婶的砍刀上面，转移到了石头带回来的猎物上面了。
“石头，你妹妹醒了，娘去给她炖只野鸡，补补身子。”叶大婶一脸惊喜的道。
听了叶大婶的话，石头立刻向炕上看去。
炕上躺着的少女，虽然让人乍看吓一跳，但是那双眼睛，却仿佛散发着世间最耀眼的光芒。
石头一碰上少女的目光，脸上竟然一红。
慌忙错开眼，去解肩上串在一起的猎物，并且把最大的一只野鸡，递给了叶大婶。
“娘，这野鸡怎么能让大嫂随便糟蹋了，炖了给一个怪物吃？”叶二婶一见，大声叫道。
周氏一听，立刻就要伸手去夺叶大婶手里的野鸡。
叶大婶只要不发疯，她还是完全可以拿捏叶大婶的。
其实，只要不涉及叶大婶嘴里的囡囡，叶大婶也是这个年代受气的儿媳妇一枚。
叶大婶一见周氏要夺鸡，立刻把野鸡护到了身后，一脸哀求的道：“娘，囡囡身子弱，您就行行好，把这鸡给囡囡吃吧？”
“奶，妹妹受了伤，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醒过来，您就让我娘把这野鸡炖了，给妹妹补补身子吧。”石头也看向周氏，语气恳求的说道。
“哎哟，石头，你娘发疯，把随便捡来的人就当成你妹妹，你怎么也这样说？”叶二叔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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