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落了，启明星亮得有些刺眼。
她不再挣扎，脑内盘算修理此人的各种可能性。
下毒，不可，他已是百毒不侵；互殴，不可，她的力道不如他；怼他，不妥，有损圣主之威严，且君墨尧脸皮甚厚，指不定还开心半宿……
眼下还需要君墨尧的助力，暂且……忍忍。
“天快亮了，要气回去再气。”顾绝兮松开按在袖箭上的手指，转而拍拍君墨尧的背。
以被轻轻拍打的地方为圆点，丝丝缕缕的暖一圈一圈往外散布……像涟漪般荡漾开来。
他勾唇，却清清嗓子，压下喜悦，“哦。”
穿过傀儡军和夜行军一片狼藉的战场，二人才知晓此番斗争已然结束。
挖尸人鬼鬼祟祟地在周遭摸索，似是要将还能修补的躯体拖回去再利用。
顾绝兮一扬手，长剑出鞘，三两下便解决了宵小之辈，“估摸着……化尸水不够用了。”
“嗯。”
衣袂翻飞之中，君墨尧在空旷的原野上走动一阵，所过之处，碎裂残损的躯体都化作虚无，抑或是转入轮回。
流落尘世的最后一点光亮，在夜风中晃动几下，终是熄灭。
顾绝兮看着这一幕，不知怎地，心中忽而涌上一股悲伤无力之感，许是风吹得狠了，鼻尖竟有些酸涩。
终是回了栖迟营地，白存卿不辱使命，将所有感染尸毒的弟兄都瞧了一遍，上了药，数量之多，伤口之隐蔽，难以想象。
“将军……我有心疾，动不了了……”白存卿也顾不得与母蛊的联系，瘫倒在卧榻上，自暴自弃。
“往里挪挪，腾个位置给朕。”顾绝兮随手拿过一旁的晾衣杆，戳了戳白存卿，还顺道将一旁的桌案也挪了过来。
君墨尧瞧不下去，却还是顺从地将笔墨递给顾绝兮，“唉……”
他不知晓姑娘要做什么，只安静地坐在近旁——她鬓角的碎发垂落，弯曲起来，盈满温柔。
顾绝兮认真的时候，气场颇为强大，却又好看得紧。
君墨尧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或许见过，可万千红尘，他只在意了这一方罢了。
而白存卿是累极了，趴在一旁，不一会儿便睡死过去，无人能惊扰。
“好了。”
顾绝兮放下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见泛黄的宣纸上，营帐林立，堆尸、养毒、朱雀休整之地，都做了标注，细致传神，只有几处是暗色。
君墨尧接过笔，补上几处空白，末了拿着图纸啧啧称奇，“臣道陛下只顾着调戏小丫头，哪成想还有这般能耐。”
“小姑娘可比臭男人好多了。”她斜睨身侧立着的男人一眼，眸中多了些许不屑。
他一怔，勾唇浅笑，不置可否。
光透过缝隙照进帐内，旁的牛鬼蛇神都无处遁形。
她以手扶额，轻叹：“朕见了光，便心生欢喜。”
“陛下欢喜，臣便开心。”
顾绝兮挑眉，不再理会，只掀开帐子，寻了公子墨连与小耗子，告知敌方剩余兵力和大致情况。
“夜行军也累了，先去歇息，这儿我与君墨尧守着，去吧。”
她摆摆手，望向天际层层叠叠的云，只觉安宁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