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王死后，风君兮进宫就少了，就算进宫也多是给太后请安，惠钦帝那里去的少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惠钦帝那里召见风君兮也少了，好像有什么在悄悄的变化着。
风君兮这边进宫少了，但是有许多王府心思却活络起来了，惠钦帝那边不愿见人，就把心思打到了皇后太后那里，让家中女眷频繁递牌子进宫，有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这些多将心思浮在表面的多是些目光短浅之人，真正心思深的这时绝对是静而不发的，尤其是在李德悦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后。
如今大家都在观望，但是观望之下也不妨碍他们私下悄悄的筹谋。就如怀王府，从前女儿和定国公家公子定亲不过是交易，是无奈之举，如今怀王却想尽快将这桩婚事落实。
定国公虽然多年不掌兵权，但是从前也是南征北战，战场上厮杀过的，多有忠义后辈，如今都很佩服定国公，而他还是皇后生父，陛下岳父，对于怀王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当然怀王也从未想过要谋上篡位，他也没这胆子，不过惠钦帝若是没有子嗣继承大统，必要从宗室过继，若朝堂商议有人肯说话，那自然是事半功倍的，怀王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世子风连州身上了。
其它的人也是如此，他们是绝对不敢打那个位置的注意的，也没有那个实力，都是在等惠钦帝的动作，等到时候过继子嗣，这才是各家相争的东西，太子之位。
惠钦帝为帝二十载，那里看不出这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但是明王之死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不说一蹶不振，也有些有心无力了。
他以为纵然儿子不成器，那就好好培养孙子，他正直壮年，用十几年将孙子养起来，到时候他正好将皇位传给他。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子嗣不丰，儿子的子嗣也不丰，到如今，孙子辈的竟然只剩一个女孩，还有李德悦肚子里不知男女的孩子。
惠钦帝有些疲惫的摁了摁太阳穴，倍感挫败。站在惠钦帝身边伺候的李公公此时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伺候惠钦帝已有二十几年，从惠钦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若说有谁最了解惠钦帝的那绝对非李公公莫属。他也知道惠钦帝不喜欢多话耍机灵的人，因此在他面前李公公绝不多话，更不敢随意揣测他的心思。
“陛下，烛火昏暗，仔细伤了眼。”李公公从一侧拿了一盏灯过来，替换了惠钦帝面前烛火渐渐变得有些微弱的灯。
“富怡宫那边怎么样了，太医有没有说什么？”惠钦帝没有抬头，沉声问道，那声音就如同这满室的烛火一般，微微摇曳，风一吹就灭了。他少有这样在人前示弱的样子。
李公公背弯的更深了，低着头说：“富怡宫那位主子倒是不吵不闹的，也不说出门，安分的很，只是太医那边一直不能确定这小主子是不是······”是不是个男孩子。
李公公的声音渐渐有些弱了，他知道惠钦帝盼着这个孩子，但是又有些抵触这个孩子，情感复杂的很。
“那帮蠢材，这都看不出来。”惠钦帝很是不悦。
“大约是月份还小。”李公公说道。
他倒也不是想给这些太医求情，只是拿人钱财，他答应会转圜两句，不至于让这些太医遭了无妄之灾。
李公公虽然有些害怕惠钦帝，但是钱财谁不喜欢，况且他又不能有子嗣，以后年纪大了出了宫可就没人管他了，还是要趁时候多积攒些银子。不过他也不过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说了说，不能说的一句都不多嘴。
“陛下，宁寿宫那边来人了。”有太监在门外说道。
李公公转眼看了惠钦帝一眼，见他抬了抬下巴，才撩了撩浮尘，下去，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想让陛下过去一趟。”传话太监见识李公公，将话说了。
只见李公公转身将话传给了惠钦帝。
惠钦帝正头疼，也不想再批什么折子，就打算去宁寿宫看看太后。
太后哪里是身体不适，她不过是想见一见惠钦帝。自从明王身亡那日，她亲眼见了满室的鲜血，躺在血泊中的明王，提着剑，龙袍上沾了血渍的惠钦帝，两个人就再也不曾见过。
惠钦帝好像是有意躲着她似的，而太后却是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她不是每件鲜血，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子。
“母后。”惠钦帝走进殿中，给太后行了礼，然后就坐在了太后左边的位置。
殿中很空，没什么人，伺候的就只有周姑姑，还有跟着惠钦帝来的李公公。
“你们先下去吧。”太后说道。
惠钦帝知道，太后这是有话跟他说。李公公倒是时刻记得他是惠钦帝奴才，纵然是太后吩咐他也没有跟周姑姑一样，行礼告退，而是看了惠钦帝一眼，在得到回寝的准许之后才退下。
太后睨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在宫中，各处的人有个处的生存法则，这李公公能跟在惠钦帝二十几年都安安稳稳的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母后有什么话便说吧，朕听着。”惠钦帝见人都走了，遂说道。
他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好，此刻还正头疼，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好。太后倒是没有计较，纵然她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但是面前却是这风御的王，是皇帝。
“本宫就是想问问你，富怡宫中那位，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太后没绕什么弯子，说道。
“自然是盼着她生一个皇孙。”
“皇帝！”太后低声喊道，像是在呵斥。
“这李德悦可是朝桑王的女儿，纵然是个庶女血统在那呢，若是一般的孙儿也就算了，可是若皇帝对他寄予厚望，这孩子的血统怎么能不纯正呢。”
太后面色很不好，有些不认同的说道。
“朝桑不过边陲小国，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惠钦帝微微弓着背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头痛欲裂，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
“不成，若她是个寻常女子本宫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她身份不一般，难保以后朝桑不仗着孩子的血统，拿捏他。”
太后知道惠钦帝似是生气了，但是依旧毫不相让。她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有可能，这不只是外戚势大了，这外戚还有国土。
风御纵然是再尊贵的王爷，也只有封号，财帛，供奉，没有土地。太后是担心万一有一日这孩子坐上皇位，念及母族，让朝桑做大。
其实惠钦帝又哪里想不到这些，只不过他也不是没办法，而且他自己可以想这些问题，太后来提这些事，就让他感觉有些别有目的了。
“而且，万一是个女孩，陛下又要如何？”太后微微转头，看着惠钦帝。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此时却有些精光。
惠钦帝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就有些想笑了，说来说去这么多，不就是看不上这孩子，而太后看的上谁，他知道。
“母后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绕弯子了。”他闭了闭眼说道。
“既然这李德悦已经被陛下拘进宫中了，陛下不如做两手准备，这几个王府中总有女眷怀着孩子，这些即是风家后代，与陛下血缘亲近，又有没有异族血统，陛下不如······”
太后的话没有说尽，但是惠钦帝却理解了她的意思，李代桃僵，不管李德悦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在几个王府中挑选一个合适的孩子代替。
“若是陛下觉得王府势力过大，可在宗室里选，总有好的。”太后的眼神有些变了，殷切切的，还怀了些关心。
“母后···”惠钦帝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太后会直接让他过继一个孩子，而且九成是想他过继襄王的孩子，但是太后却没有，反倒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而且这个主意也确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杜绝了血统和万一李德悦生女孩这样的意外。而且也不是立太子，只是添个孙子，若是今后他有子嗣，或者裕王、昭王有子嗣，这个孩子完全可以弃掉。
“陛下以为如何？”太后见惠钦帝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母后着法子，也未尝不可。”良久，惠钦帝才出声道。
母子两个算是商定了这件事，而后续惠钦帝也不让太后操劳这事，他自会差人去办。
等到惠钦帝走了，周姑姑进来伺候，看见太后正摁着额头，知道她是不舒服了，上前给她轻轻摁着。
“我这儿子，如今是越来越冷心了，我这当娘想做什么，跟他说什么还要拐弯抹角的。”太后闭着眼，有些自嘲的说道。
都说天家无父子，起止是无父子，也是没有母子的。只要牵扯到了利益，母子亲情都可以抛弃。
“太后不是一直宠爱世子，怎的如今？”
周姑姑伺候了太后大半辈子，忠心不二，太后也信任她，几乎不会隐瞒什么，所以她想的，周姑姑也都知道，就散她不说，周姑姑也能猜到一二。
“陛下多疑，本宫若是直说，他该猜忌了。可是陛下也不想想，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襄王跟他血缘更亲的兄弟了吗。他倒是看重李德悦的孩子，可到底那么小一点，能不能长成还是未知数。”
“况且又有异邦血统，要扶他上位，无疑是要与宗室对上，要力排众议，那个时候他什么年纪了，一个不好，再闹出事端来。”
太后说的隐晦，可是只要是这朝堂的事端，那定然就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陛下以没有可胜任的子嗣。这就是块肥肉，各个王府都想要，结果突然出来一只小奶狗子将肉抢了，上位者说一句，这就是该是这奶狗子的，这一伙狼就善罢甘休了？
太后觉得她就一直没有看懂这个儿子，也从不能与这儿子交心，但是她做的每一件事却都是为了这个儿子着想的。
此时此刻的襄王府里的众人，还不知道，他们差一点就受了惠钦帝的猜忌了。
澐璟院，纳兰疏影正挺着大肚子，靠在罗汉榻上看茗青送进来的画册呢，画册上皆是身材袅袅，眉目清秀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给风君兮纳妾呢。
纳兰疏影一页一页的翻着这画册，这都是茗青从外边着人画的，是纳兰疏影当时想找的扬州瘦马。只是怕她不满意，先画了像让她挑选，而且每张画像旁都详细的写了这些女子的情况。
声音，性格，擅长什么，无一不细致的。纳兰疏影看了一圈，微微有些牙酸，无怪乎许多男人那么愿意花大价钱去赎这些女子呢，就连纳兰疏影都觉得，这样的女子呆在那种地方是暴殄天物了，若是可以她都想弄几个到澐璟院来给她红袖添香。
顺意一直在纳兰疏影身边伺候着，看着自家主子看这些，眉头皱着就没松开的。她就没听说过哪家的夫人回对这些感兴趣，且世子还由着世子妃。
顺意都担心，是不是因为世子妃怀着孕，所以世子这么宠着，这玩意生完孩子，世子再算旧账可怎么办。
纳兰疏影却是一无所觉，看的津津有味的，并且从其中真的找到了两个竟然性格与成侧妃有些像的，而且长相比成侧妃更美。
平心而论成侧妃美则美矣，但是若说有多美，那也没有，若是细看就连魏庶妃都比她长的精致，只是魏庶妃胆小，畏畏缩缩的，气质上比不得成侧妃。纳兰疏影就猜测襄王是不是喜欢成侧妃这种气质性格的人。
看着温柔如水，但是内心却坚强，看着柔弱，却自有原则。想到这纳兰疏影更牙酸了，这都是她着人从襄王府的一些老人的嘴里打听出来的，听说年轻那会，襄王就是这么评价成侧妃的。
温柔她看见了，很大一部分是装的；坚强不坚强的没看出来，就是看她倒也没那么能忍，至于原则，那更谈不上了。但是她在襄王那里还是隐藏的很好的。
打定了注意，纳兰疏影选定了那两个女子其中看起来长相更温和没有攻击性的那个，又从中择了一个美艳泼辣，性格与成侧妃表现出来的完全相反的一个，打发人给茗青传话过去，让他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