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他又去了公司安排的应酬。
他讨厌社交，讨厌聚会，甚至和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厌恶万分。
是王历宗告诉他，他光有能力不行，要有足够的交际水平，才能让他考虑胜任AE部门总监的位置。
好，他就尽量多去试试。
还是与以往毫无差别，饭局上永远全程保持着假笑，来来往往地敬酒说笑。
而他始终不说话，只是笑着点头。
“King。”王历宗打断了他的思绪，“还不敬一下大家。”
“是。”King起身端起酒杯，赔着笑，“感谢各位领导今日赴约，以后合作愉快。”
各位意思意思敬了酒，便没人再把他当回事。
“刚刚说到哪了？谁来提醒我一下？”PZ集团的徐总喝多了，脑子显然不太清醒。
他助理提醒道：“徐总，刚刚你在说gay的话题。”
“对对对……”他又接连两口白酒下肚，面颊泛红，说话夹杂着混乱感，“你们说gay都是群什么人？就你……你来说说……”
King突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
王历宗在桌子底下拍拍他的大腿：“徐总问你话呢。”
“啊……”King反应了过来，干笑两声便作答，“我觉得，感情这个事情也说不清楚，不能一概而论。”
“哦哟！”徐总莫名兴奋起来，眼中满是轻蔑，“这么回答，看来你就是个死基佬吧？”
King耳根红到了脸颊，慌乱地低下头：“不是，我不是。”
徐总啧了一声：“你看着……年纪不小吧？”
他尴尬地用指甲抠着膝盖：“四十五岁。”
“不会吧？四十五岁还是个底层小职员？”徐总嗓门更大了，“拿的钱还养不起老婆吧？”
周围的人尴尬癌都犯了，虽然都挺看不上King，但也没想着要在场面上让人这么难堪。
于是，有人开始劝他别喝了，有人开始说冷笑话圆场，都指着这个梗赶紧过了。
结果徐总像是杠上了一样，继续死死地盯住King在问：“让你回答呢！快点！”
王历宗扯出一个商业化笑容，替他回答道：“徐总，King还没结婚，你可放过人家吧，我们还是聊一聊那个项目……”
“什么？！”徐总鬼吼鬼叫起来，“这个长相居然还一直不结婚？好了……我知道了……”
助理看他彻底胡言乱语了，努力把他往外扯：“徐总，你喝多了，我带你先去下洗手间……”
“滚开！你配跟我这么说话？！”徐总一把甩开他，随后指着King的鼻子就笑骂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gay……你这种人好恶心啊……”他想了想，又突然像见了瘟神一样逃开了，“啊！你这种人是不是已经染病了？！”
King抬首看着他，拳头突然紧握，那双常年无光的瞳孔，瞬间泛起了充满寒意的凶狠，甚至可以说……是杀气。
王历宗迅速摁住了他的手腕，对他轻轻摇头。
“徐总……你别说了！”助理终于听不下去，和另外两个领导一起帮忙把他拉出现场。
聚会恢复了最初的喧闹，所有人各自敬酒应酬，没人顾及角落里暗自沉默的King。
他的拳握了许久都未松开，骨节分明的指节泛起了白。
王历宗偷偷瞥了他几眼，最后，在他去洗手间后没多久，也离席了。
他们在餐厅后的楼梯间相见，空旷的区域里，唯有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王历宗伸手抚着他的脸：“你委屈了。”
“为什么不让我打他？”King看着他，眼神覆着失望，“他骂的不仅是我，也是你。”
“没有为什么。”王历宗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我是个商人，无论他们再怎么侮辱我的人格，我都要笑脸相迎，对我来说，没什么比谈成一笔项目更重要。”
“是吗？”King苦笑一声，“我明白了，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别说这些胡话了。”王历宗蹙了蹙眉，“明天新的实习生就要来了，你打起精神，好好带人。”
“嗯。”他语气恹恹。
“还有。”即便此刻四周无人，他还是凑近了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晚上8点，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晚点微信发你。”
“嗯。”他机械化地点点头，眼中始终无神。
当天凌晨，徐总遭遇了一条蛇的袭击，虽然不是毒蛇，却让他受了不少惊吓，伤口也养了好些时候。
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尤其是市区，出现蛇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徐总完全没看见它的影子，它便悄然失踪了，即便想找出缘由，也无从下手。
最后，他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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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办公室里的King对着电脑画面一上午了。
新的实习生还未到，他手头暂时没什么事，便在研究画作。
昨天的计划，很成功。
他突然开始感谢那条蛇了，若不是它，他可能至今都没发现，让人畏惧自己的感觉，竟然如此畅快淋漓。
一想到昨夜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他受惊过度而发出接连的惨叫声，他就心跳加快，兴奋得恨不得让画面再度重播几次。
这种感觉，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对于压抑了这么多年的King，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
只是，在网上搜寻了许久，仍是没看到满意的画作。
正当他心中沮丧时，一个低沉却摄人心魂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了：“前辈喜欢这种画吗？”
King警惕地看向了身后，却在回头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了。
那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乖乖站在自己身后。明明是稚气未脱的年纪，却颇有一番成熟的气质，那双眼眸既黯淡，也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了进去。
还有他的容颜……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他觉得心跳更快了，比刚才，都快了许多。
“对不起。”见他不作答，对方礼貌地回答，“我叫萧池宇，英文名Adam，是派给您的实习生，刚刚无意冒犯，只是恰好看见了。”
“没事。”他回过神，“我是King……”他莫名有些紧张，开始找话题，“你也喜欢这种画？”
“是啊。”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温柔好看，“我认识一个俄罗斯画家，擅长暗黑系，可以根据你的需求为你独家定制。”
“真的吗？”King心头突然舒展，“是什么样的画？”
“稍等，我有照片。”
他低头找了一会，便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有坠入悬崖的白衣女孩、有相谈甚欢的骷髅、有墓碑前漂浮的幽灵、有半张脸沾满血液的厌世女巫……
King第一次觉得，竟有如此对自己口味的画作，不禁欣喜万分，却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介绍给我一下吗？”
萧池宇爽朗地点头：“当然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