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姜还没出校门，就看到了搓着手不住转悠的熟悉身影。
封姜挥挥手，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形状：“爸爸。”
中年男人倏地放下了手，昂首挺胸的大步走向他，眉宇间的焦躁和紧张一瞬间被收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校服穿在身上，中规中矩，只是宽宽松松，让封姜看起来越发纤细，头上反着带的棒球帽，和校服颜色相得益彰。
看到封姜的打扮，他习惯性的皱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咳了一声：“出了什么事儿突然给我打电话。”
封姜想起来了。
八年，原主只给她的父母打过两个电话，一次是非要带南惊弦出去逛街，南惊弦昏迷不醒，一次是她上学打架，被派出所拘留。
这次……
“想你了不行？”封姜眉眼间带着不羁。
中年男人被惊到了。
他仿佛不敢相信这会是他的女儿说出来的话。
她在埋怨两人，他一直都知道。
她埋怨他们搬家，埋怨他们不等着妹妹回家，埋怨他们放弃的太早……
可是她哪里还记得，她就是那个妹妹。
而她一直想要等到的哥哥——她再也没有哥哥了。
想到心酸处，中年男人仿佛苍老了几分，现在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走吧，去看看你妈。”说完，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封姜脚步轻快的跟上，丝毫不费劲。
坐上车，封姜垂着眸子看手机，封爸爸从后视镜看着她，心中像是猫儿抓一样，想等着她说什么，却发现她安静的不行。
“爸爸，妈妈好点了吗？”封姜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界面上是和南惊弦的微信聊天，她早就看到了封爸爸的等待，却不知道说什么。
原主和他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了。
封姜想说这姑娘有些傻，父母健在，偏偏要等着一个不会再醒过来的人，甚至活成了他的模样——但是封姜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说什么。
封爸爸封妈妈一个是设计师，一个是律师，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几乎摸不到家门。
他们爱她吗？
无疑是爱的。
如果不爱她，她的崩溃，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她的童年，是和封潇一起度过的。
大她八岁，在她刚出生时候，封潇已然度过了最调皮捣蛋的阶段，他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比起父母来，她对这个哥哥的感情，无疑，是更深的。
封姜翻阅了原主的记忆，甚至有些羡慕——说起来，她也曾经有过三个哥哥……
只不过，那也是别人的哥哥。
突然心塞。
“你妈妈她……她还是老样子，唉！”在这一声叹息中，封姜又垂下了头。
-
推开门后，封姜闻到了浓郁的草药味道。
原主是臆想症——封潇的死亡带来的刺激太大，为了保护自己的大脑，她自然而然的把这件事情在脑海深处改写。
她只是丢了一个妹妹。
她如此想来。
封妈妈情况和她差不多，只不过更严重一些，她现在，只认识一人，就是封爸爸。
原主拒绝来这里。
她认为这里是逃避的象征。
殊不知，她才是最先逃避现实的那人。
这是封姜第一次来这里。
也是十年来，她第一次见到封妈妈。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女人正在看电视，表情温柔慈祥。
看到封姜之后，笑了起来，眼神干净的宛如孩童。
她不认识原主。
就如同原主不认识她自己一样。
在封妈妈心中，她的女儿，还是那个穿着荷叶边蓬蓬裙的小仙女。
封姜鼻子酸酸的。
原主也曾是小仙女来着。
如果不是封潇出了事儿……
-
南惊弦看到封姜时候，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个穿着小裙子的少女，真的是姜姜？
封姜笑嘻嘻的在南惊弦卧室穿衣镜前转了个圈：“更像是女装大佬对不对？”
锅不在头发短身上。
胸小，才是原罪。
更？
他自动把这句话补全。
我穿裙子的样子，比起像女孩子。更像是女装大佬对不对？
他心还没落下去，就又提起来了……南惊弦不知道她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原因。
南惊弦不敢去刺激她，生怕说错点什么。
却又不愿意放过这个可能唤醒她的机会——当初的心理医生说了，她的这种情况，不是说没有转圜之地。
这就是机会？
“姜姜，你……你……你想留小辫子吗？”南惊弦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小揪揪，感觉这么多年白活了。
不过，指望他一个社恐情商高，那显然是痴人说梦。
封姜噗嗤笑出声：“南惊弦，你果然还是希望自己是女孩子吧！”
南惊弦恼羞成怒，忽然顿住。
她说……
心里冒出酸水，南惊弦眼眶红了。
她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还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
南惊弦手在发抖。
如果这个时候，能抱一抱她，她会不会感觉不是那么悲伤？
可是……
南惊弦抑制住自己的想法。
脑海中不好的记忆闪过，让他有有些想呕吐。
封姜何尝不想捏一捏南惊弦的脸——尤其这种泫然欲泣时候，突然间萌到她了。
可是，因为南惊弦的特殊情况，封姜只好控制好自己蠢蠢欲动的指头。
还不是时候。
还不到时候。
-
“你……”南惊弦还是不敢直白的去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可爱的女孩子，他怕刺激到她。
封姜看过封妈妈之后，时间有些急，直接把换下来的校服塞进了背包中，穿着刚换上的小裙子回了家。
为了不遇上明昼，饶是不需要偷卷子，封姜还是从南惊弦卧室跳窗户进去的。
她大概很有当盗贼的潜质。
依旧吊儿郎当的封姜出现在南惊弦视线中，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昨天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不对，他做梦为什么要梦到封姜穿小裙子，不，他为什么要梦到穿小裙子的封姜……也不对……
思维一度陷入混乱。
南惊弦在怀疑人生。
“我昨天做了一件事情，你知道后肯定得表扬我。”封姜笑眯眯的，让南惊弦心肝儿颤了一下。
“我昨天告诉我爸妈，因为明昼，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了。”封姜笑的很贼，“我爸妈一听，不得了，尤其我爸，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