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云自觉已经非常忍耐和诚恳了。
实际上，虽然在飞来峰的时候，他半点没有看上马长卿，觉得他虽然有些天赋，但为人冲动又软弱，恐怕并不是长久之相。
但是，马长卿竟然真的在残破颓败的飞来峰中以器入道，飞升灵界，这便让他生了兴趣。
后来，他有心让这个马家后人加入万象门，可对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这便让他在不解之余，对这个马长卿更生出了几分必须要驯服他的情绪。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此刻的建议也确实是真诚的。
他们已经看完了白象，袁大师也认可了这只白象和马长卿。
可马长卿只是将白象抱在一侧，微微躬身，神情恭敬谦卑。
“多谢二位前辈抬爱。”马长卿神色淡淡，“只是，长卿志不在此，且还有几桩未了之事，实在无心他顾。”
“志不在此”这种话马飞云是听过不少次的，但是什么“未了之事”他却不曾知道。
该不会又是那话来搪塞他的吧？
马飞云心中想道。
袁不散道：“这位小友在炼器方面风格颇为灵动，想来也不是呆板之人。其实万象门并非什么门派，不会对你有什么束缚，反而在炼器一途上，可对你多有裨益。况且，即便是有未了之事，这与入万象门也并不冲突。老夫左思右想，无论怎么想，也觉得小友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恕老夫冒昧想问，小友是否另有原因？”
袁不散本不该这么问，还说了这么多。但是到底是爱才心切，所以这时也忍不住跟着劝起来。
“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长卿所说也都是真实所想。是长卿不识抬举了，请两位前辈见谅。”
这态度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此间事情已了，马长卿便带着石象告辞。
袁不散似乎还想说什么，马飞云却对他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既然如此，此事过后再说。你若有未了之事，此时便先去吧。”马飞云有些可惜地道。
马长卿这才一手抱着石象，带着丹，一路推着轮椅下山了。
待他们到达山下的时候，月色正好。
丹抬头看着高高挂在天空上的月亮，一时间胸口有点暖。
她伸手轻握成拳头，然后慢慢放在胸口处，似乎还往里压了压，这时清晰地感觉到月光中所蕴含的力量。
她心中既喜悦，又有些矛盾地有些不安。
她一直看着月亮，最后五心朝天地就地坐下，心中开始默念《凰月真经》中的心法口诀。
这套心法她已经掌握得极其熟练，这时她在镜中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渐渐的，连马长卿都看出不一样来。
原本冷冰冰的灵镜似乎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也有了温度。
一层柔光色的光芒照进灵镜之中，又从里面透出些亮来。
灵镜像是被糊了一层月光，她整个人便在这迷雾之中。
马长卿神色越发柔和起来。
当年丹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独自去做，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与人商量，就像是一只独行的狼，随时随地似乎都可以独自离开。
可是现在，她虽然还经常会板着一张脸，但是身上的气息要柔和多了。
不仅如此，她的话也渐渐比原来多了，也会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即便是被他锁在了灵镜之中，却也不急不恼，此刻竟然还独自修行起来。
唔，现在她修行的样子似乎也和原来不同了。
马长卿正要细细看，只觉得周围似乎有人在看他。
他收了石象，警惕地问道：“是谁在哪里？”说着法器已经拧在手中。
他心想大约是马飞云。
他向来不在意他的拒绝，抓住机会就会劝他一番，那些台词他已经停了许多次，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东西，他的耳朵几乎都要长茧了。
可是，从一旁密林之中缓缓走出来的竟然不是马飞云，而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看见的——萧衍。
“萧衍？”马飞云是意外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萧衍却有些古怪。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看着他胸前挂着的灵镜。而对他的问话却置若罔闻。
马长卿觉得古怪，心中陡生警惕。
“萧衍？”他又唤了一声。
萧衍这时似乎才回过神来，双目也渐渐有了焦距。
“长卿。”萧衍对他点了点头。“真是有缘，竟然在这里遇见。”
萧衍的姿态相当放松，马长卿却似乎有些紧张。
“不知松荼是何时飞升此界的，真是可喜可贺。”他看了看四周，“此处荒凉，周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城镇。你……”
萧衍扯了扯嘴唇，道：“不过是侥幸飞升，不值当祝贺。倒是长卿，虽不修炼道法，但以器门入道在此，实在比衍强了许多倍。”
他这话实在是褒奖马长卿，便是马长卿心中暗自警惕，此刻也不免松了两分心思。
毕竟，都是旧识，萧衍此刻看起来虽然有些古怪，但似乎并无恶意。
再说，那照灵镜中藏着丹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镜中之人也只有他看得见，萧衍断不可能看得见丹——即便他方才真的是看着灵镜的方向。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怕的。
“松荼此去何处？”马长卿问道。
萧衍道：“也无甚特别的去处，不过，衍初来乍到，本想着四处游历一番，此刻看到长卿，看起来长卿在此界已有些时日，不如你我二人结伴而行，衍也有许多疑问想要向长卿讨教。长卿意下如何？”
马长卿自然不愿，他还要与丹一起去寻找些材料，哪里有功夫搭理萧衍。
但是他突然想到，萧衍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是个正正经经的道修。
他略思索了一下，笑道：“好啊，说实话，长卿这副模样，其实有些地方多有不便，松荼兄道法高强，说不得还是长卿要仰仗松荼兄呢。”
萧衍笑了笑，“长卿说笑了。但凡有所驱使，衍定不负所望。”
不负所望。
马长卿心中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