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离睁开眼，并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将自己的这一生——不，应该算是“数生”好好回忆了一下。
记忆太多，所以她很花了点时间，把自己所有的经历都理了理，终于还算顺了点。
丹离这“数生”以来有很多名字：丹离，杀手丹，舞丹阳，丹……
但是她最喜欢的名字自然还是丹离。
十分可惜的是，她这“数生”中，经常会忘了这个名字，然后以残缺的形态出现。
即便是现在，她也依然是残缺的。
她默默地看着浅蓝色的天，脸颊感觉着微风拂面的轻暖，然后试着感觉了一下体内的灵力……
很好，什么都没有。她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凡人，她的本体甚至都不是人。
她的人生本来可以十分简单，却是因为一个叫做云巅的修仙者变得极为波折。
这个修仙者很有些本事。
在诸神消隐的上古末期，这个修仙者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把仙界搅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成立了一个什么云端神殿，一边招揽大量的修仙者，一边在修仙界圈土占地，自立为王。
这样的人，该是修仙界的一代枭雄。
对了，他还有个极不省心的妹妹。
那个妹妹长得人模人样。难为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窥得天道，在云端神殿也算相互扶持，和和乐乐。
可是他们真的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打起了她的主意，最后闹得是两败俱伤。
不，也许没有“两败”。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整个过程中，还是她自己比较吃亏些。
她正想想得更深入些，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射在她身上。
她不得不把自己从各种愁绪中拉出来，然后冷静地看过去，再然后便有些傻眼了。
这个人，是她在叫做“丹”的时候认识的，他的名字叫忘舒。
这也算是仙界有点名气的人物了。
有段时间她在仙界之时，虽然没见过此人，但是却听过他的名头，知道他的来历。
他最有名的是两件事。
一件是他的半神之体，尤其是他那双“望舒之眼”，那是神赐之眼。
神和仙是不一样的。
云巅那厮已经十分牛逼了，也只能自称“本仙”，从不好意思自称“本神”。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后天修炼成仙的，能得到的最牛逼的名字也只是“仙”而已。
忘舒不同。忘舒绝对可以毫不谦虚地自称一声“本半神”——虽然这个名字其实并不好听。
神是天生的，仙是后天的。
不过，忘舒此人十分谦虚。
忘舒最有名的第二件事便是他从不参与仙界纷争。云端神殿想要做仙界的主人，可仙界的人也不可能个个都臣服于他，所以斗争是必须的，手段是必须的，联盟是必须的……
但是无论是什么，忘舒都不参与，不过问，不好奇，只终日待在凰月岛中，守着一轮明月。
很多仙人说，云端神殿算什么，论身份高，自然是忘舒更高；论实力强，自然也该是忘舒更强……
不过丹离曾经悄悄地分析过，若说先天之神的身份会更加高贵的话，忘舒的身份自然比云巅高。但若说实力谁更强的话……这就真不好说了。
反正她也没有看到过俩人打架，本就无从比起。
对了，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的眼睛怎么会被云巅拿走？”这话便算十分自来熟了。
忘舒躺在她旁边，听她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一句，自己仍懒懒躺在地上不起来，心想原来她本是这样散漫懒惰的性子吗？
他觉得自己还是要顾及一下形象的。
所以他坐起身来，十分风轻云淡地说：“为了救一个人，被骗走了。”
丹离颇有些无语。
“这么说来，你的智商其实有些令人担忧呢。”
“我以为，我在陪你跳进去的时候，你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了？”
丹离觉得十分无语。
“萧衍怎么样了？”她想的是，蓝眼睛在他身上，那萧衍必定是失去了眼睛的。
她将双手交叠置于脑后，神情越发散漫，竟然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忘舒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在他失去双眼，最黑暗愤怒无助的日子里，也不曾这样毫无形象地在别人面前卧着不动过。她竟然还为了躺得舒服点在调整姿势？
丹离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赞同。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看不惯你可以转身走开啊。
“没有萧衍，这个人再也不会存在了。”忘舒决定视而不见。
“你杀了他？”
忘舒摇头，“不用我杀，因为他的本体便是我的眼睛，他之所以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云巅有意的安排。迟早他都会消失的。”
丹离想起南玄冥族玄赤说过的话。
她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他有什么话留下吗？”
“将你托付给我。”忘舒也不隐瞒。
丹离掀了下眼皮，终于舍得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低头看着他，“这里是道界，你可以随意逛一逛。或者，回你的凰月宫。”
忘舒发现，她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少。
见她拍拍屁股要走，姿态潇洒肆意，他赶紧站起来走在她身边，突然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他知道丹离听得懂。
丹离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你教我的《凰月》很不错。你想不想知道最后一招是什么？”
出乎意料，忘舒竟然摇头。
丹离略有些诧异。
“为什么不想？”
“当年我修习《凰月》之时，天道谓我‘月满人间’便是极限了，第七重可遇而不可求，不可强求。”
丹离听罢嗤笑了一声。
“我要办些事，你不要跟着我。”
“你现在灵力全无，一个武力稍微高些的凡人都能危害到你。”没商量。他要跟着她。
丹离觉得头疼。
不过，她也知道忘舒的固执。
“随你，但不要干涉我。任何事。”丹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在教她《凰月》的时候极为严格，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但是也极为细致。
当她还叫做丹离的时候，浑身上下充满了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但是却不知道一招一式，空有力量也不知如何运用。
《凰月》很不错。
不过现在，她知道怎么用了，却没有力量了。
等等。
她狐疑地看着忘舒，“我是不是在五重境，圆中有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