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账中的人里连部落王都忍不住灌下了两坛半。
酒不住地往里送，到最后只剩下丹离和阿泰那还清醒着。
阿泰那起身走出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
他歪着头，神色愉悦，“看看我带回来了个什么样的女人，明日整个草原都会敬你如同敬草原上的月亮。”
丹离看他，“比吗？”
阿泰那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有些本事，酒量再大的人和你比这个，恐怕也赢不了。”
他指了指扑倒在桌上的部落王，“不过，哥哥已经醉了，我阿泰那也不能清醒着。”
他脑子倒是不笨。
“你要什么，现在告诉我。”他低着头，微醉的眼眸看着她，又伸手握着她的双臂，语气极其温柔。
丹离低下了头。
存在便是有意义的。她相信即便是因为严丝丝的缘故，她出现在这里也必定有命运的安排。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她和阿泰那不宜纠葛太深。现在这个阿泰那看她的眼神似乎与别人有些不一样，她不禁开始思考，阿泰那存在的意义。
丹离不说话，阿泰那也同样不说话。他们都凝视着对方，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边猜测着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羽便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摸到大帐的。
本来嘛，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不可能这么快的。
而他既然决定和秦惜微一起到这俗世来，便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凡夫俗子，即便是在初到边城的时候，和秦惜微在战场上肆意飞掠，也并未滥用道界的法术。
可这次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找人。
城外多么危险他一清二楚。他找了几圈无果之后，再不敢抱着侥幸，于是一路寻到草原部落的营地来了。
虽然风沙吹散了马蹄的脚印，吹淡了血腥的气息，可只要他真心想找，这事儿就并不困难。
可是他这担心了一路，这位女先生却在人家的大帐里好好地放饮烈酒，与草原人的关系看起来好得很嘛。
这位据说是草原雄狮的阿泰那，可是草原人心目中鼎鼎大名，有勇有谋的大英雄。
他不想再等待下去。
于是他身形一闪，从黑暗中走出来，鬼魅似的到了阿泰那的背后。
丹离比阿泰那先看到他。
可是阿泰那还是敏锐地感觉出了来自背后的危险。
他皱着眉正要回身，却是脖颈一痛，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恐怕要失去这位草原上的月亮了。
秦羽轻飘飘地看了丹离一眼，弯下腰单手抱起一坛烈酒，一手拍开封泥闻了闻，香洌扑鼻，果然是烈得很。
道界就不兴这些玩意儿，一切都崇尚清淡无为，生怕影响自己，倾心修炼，比这俗世就是少了几分趣味。
他抱了两坛在手上，转身就往账外走。
“还不跟上。”
丹离犹豫了一下。
秦羽停下，微微侧身道：“怎么，英雄惜英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倒生出了情份来，舍不得走了吗？”他微微勾着嘴唇，有点讽刺的意味。
算了，顺其自然，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秦羽心中生出厌烦来，最后看了一眼丹离，那眼神极不友好。
丹离平时就感觉秦羽极不好亲近，但是这一次竟然感觉到了敌意，甚至似乎还有一种很甚至似乎还有一种很古怪的轻蔑之意。
这就很奇怪了。
她可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情啊。
秦羽带着丹离躲过外面驻守的士兵后，一路便走得很快。
丹离看着他带着自己，还抱着两个酒坛子行走如风，即便遇到人也能很快躲闪，一路如过无人之境，心中不免生出——他是不是经常到这草原部落来拿酒喝的感觉。
秦羽是故意越走越快的。
他心中有气，又不屑于与一个女子计较，于是便表现在了行动中。
可是很快他发现，不管他走得多快，这个他不屑计较的女子竟然都能跟在他身后两步之遥，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一步都未乱过。
此处已离草原大帐很远。夜色浓重，风沙作响，人稍稍停留，便有细沙覆在脚面上，沙漠特有的气息拂过脸庞。
秦羽突然转过身来。
丹离于是站定，反应很快。
秦羽诡异地笑了一下，“你以前见过我？”他往前踏了一步。
丹离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于是退后一步。
“见过秦惜微？”他再往前一步。
丹离再退一步，眉头微微皱起来了。
秦羽嘿嘿一笑，“或者，我换个问法，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来自道界！”
他再前进，丹离再次后退。
秦羽的眼神极为犀利，他直视丹离的眼睛，试图从她眼睛中找到类似心虚的情绪。
可是没有。
虽然没有，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处心积虑接近秦惜微和我，接近秦馆，你有什么目的？”秦羽冷笑，“而且，你以为你刻意模仿有的人，就可以让我和秦惜微失去理智吗？”
丹离的脑袋突然像被劈了一下，这才明白之前秦羽的种种表现都是为了什么。
“你不用否认，更不要像现在这样装作无辜的样子。之前我就觉得你奇怪，而现在，你从未到过草原，从未走过沙漠，竟然能紧跟在我后面，一步也不错。这里的人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秦羽眯了眯眼，“你的真面目藏不久了。不如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到时候，说不定我好心能放你一条生路。”
这话又该从哪里说起。
丹离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愣了半天，也只有一句：“我没有什么对你们不利的目的。”
“哦？那照你这么说，便是有对我们有利的目的了？”他哼了一声，“我倒不知什么人这么好心，我们都离开道界了，竟然还这么为我们着想。”这时他已经肯定丹离来自道界了，因为他两次提起道界，丹离没有一丝疑惑，她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不是吗？
他脑中将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丹离的来历和目的。
他觉得等秦惜微回来，一定会有个答案。
他正准备说话，忽然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
风声不对，沙声也不对。
黑暗的沙漠之夜里，仿佛有一头蛰伏许久的凶猛怪兽在大地的深处重重踏地，不同寻常的气息在天地的震颤中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