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天无二日。”
一个国家倘若有两个君主，发生矛盾时，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该听谁的？
刘弗陵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没有想过继续留在阳间。
“再过几日，地府的鬼差应该会来接引，就算是有轮回转世，那人也不再是朕了，以后应当没有相见之日。”
文武百官们如丧考妣，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伤心。
刘弗陵想到自己可能彻底消失，心情也有些低落。
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其他人都退下吧，朕想跟上官最后说几句话。”
大将军霍光等人起身告退，殿内披坚执锐的士兵，也跟着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人一鬼，还有一条来回游走的金龙之躯。
刘弗陵看向上官太后，有些愧疚地说道：“小凤，以前是我不对，苦了你啊。”
自以为已经非常坚强的上官太后，听到这番话，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
几年前，上官太后的父亲和祖父被处死。
年仅8岁的上官太后，整日担惊受怕。
她本想去刘弗陵那边寻求安慰和保护，却被无情地赶走。
在此之，上官太后饱受非议。
若不是霍光坚持让她继续当皇后，恐怕大臣们早就联名上书，请人把她废掉了。
她恨霍光杀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也怨刘弗陵对自己那么狠心和冷漠。
可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就算是想抗争都没有办法。
只能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上，使点小性子。
否则的话，她可能早就被憋疯了。
每当夜深人静，上官太后总会胡思乱想，时常有轻生的念头。
没有做傻事，并非是缺乏勇气，而是不甘心。
她想见一见被霍光囚禁的娘亲，却始终无法如愿。
刘弗陵见上官太后哭的如此伤心，更加的不是滋味。
刘弗陵生前就非常清楚，上官太后并没有做错事。
她始终都是随波逐流，看似地位很高，实则毫无自由可言。
只不过，他那个时候只能狠下心来，故意去冷落上官。
若是对她嘘寒问暖，刘弗陵觉得自己把持不住。
万一上官有了子嗣，霍光势必会逼迫刘弗陵立太子，侵占更多国运。
到时候刘弗陵可就危险了。
现在刘弗陵肉身都没了，而且即将被带去阴曹地府轮回转世。
自然是想把话挑明了，以免留下遗憾。
上官太后哭了好半天，总算是止住了泪水。
刘弗陵非常郑重其事地对刘贺说道：“以后上官就拜托你了，不要让她受委屈。你从我名下继承了皇位，这份因果以后就应在上官身上吧。”
刘贺没有拒绝，皇帝之位因果太大，修补刘弗陵残魂，也只是偿还了一小部分。
方才刘弗陵出面，摆平了文武大臣，还让刘贺以后做事有了很多便利。
帮忙照顾上官太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刘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
送走上官太后，刘贺将刘弗陵魂魄收入灵魂空间。
而后，独自驾车直奔长安城外，不多时已然来到了城隍庙。
一进门就看到了体型颇大的城隍像。
刘贺看着威武不凡的城隍像，道：“还请纪将军出来一见。”
身形魁梧的城隍，顿时从塑像中飘出来，道：“陛下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纪信将军忠心勇敢，曾跟随高祖去鸿门赴宴。”
“后来汉军被霸王项羽带兵包围，危急时刻，纪信将军冒死引开追兵，帮高祖安全转移。”
“霸王项羽恼羞成怒，狠心放火烧死了将军，朕知道这番往事时，痛心了许久。”
刘贺简单说了一下纪信生前的事迹，纪信脸上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笑意。
纪信能够当上城隍，是因为刘邦平定天下后，对纪信进行了追封，下令在天下各地为他建造庙宇，永远享受香火。
正因如此，纪信才会警告那鬼差，不要擅自对刘弗陵勾魂。
纪信一脸唏嘘地感慨说：“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如此伤怀，不知陛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刘贺道：“聊点阴间的事。”
“具体指的那方面？”
“地府现在可有十大阎罗和阴天子，都是何人？”
在另一个时空，十大阎罗的说法，始于唐朝末期。
位列第一位的秦广王蒋歆，是汉朝末年的秣陵尉。
理论上来说，十大阎罗还没有归位，但是现在时空混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刘贺也不敢完全相信前世掌握的信息，先跟纪信确认一下。
纪信想了想，回答说：“阴曹地府确实流传着十大阎罗和阴天子的说法，但是还没有归位，王级阴灵们都在争抢阎罗的位置。”
“王级阴灵是何实力？”
“比霍光那小辈差了一个大境界。”
纪信知无不言，简单说了一些阴曹地府的境界划分，顺便说了下妖族的情况。
阴曹地府的境界也分9段，分别是：鬼兵，鬼将，鬼帅，鬼侯，妖君，鬼王，鬼皇，鬼帝，鬼圣。
对应人族的第一重聚气境到第九重渡劫境。
妖族则是称为：妖兵，妖将，依此类推。
刘贺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阴曹地府和妖族，妖用兵将帅侯之类的称号，而我人族则是用数字？”
“自上古以来，我人族凡间的修为境界，就是用数字代替，阴曹地府和妖族以前跟我人族一样，后来就变了，具体为何就不知道了。”
“人族也曾考虑过用兵将之类的称号划分境界，但是有位先贤拼死反对，还说擅自更改会有大祸降临。”
刘贺又问：“阴曹地府目前最强的就是王级？相当于第六重返虚境。”
“明面上是这样的，陛下是不是觉得有些弱？”
“是有点弱。”
纪信遥望着武帝的茂陵，一脸敬佩地解释道：“这都是武帝造成的。”
“昔日有鬼差闯进皇宫对武帝勾魂，声称武帝阳寿已尽，武帝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得那鬼差魂飞魄散。”
“而后，7位鬼圣联手来袭，武帝以一己之力打得其中4个魂飞魄散，另外3个元气大伤，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
“经此一役，武帝也是元气大伤，又强撑着一口气，去妖族大闹了一场。”
“那一战又是天昏地暗，打得各族妖圣死的死，伤的伤，逼迫各大妖圣，不得亲自出手对付人族。”
纪信长长地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若不是武帝当初孤立无援，未必会陷入沉寂。”
“前些时日，阴曹地府只派了一个阴帅级别的鬼差来勾魂，就是因为那群老鬼贪生怕死，担心武帝突然复苏给他们一巴掌。”
“所以武帝到底是重伤沉睡，还是真的去世了？”刘贺对这个问题非常关心。
“这谁也不知道，妖族和阴曹地府都不敢去茂陵查看，妖族只敢去对付人族。”
“倘若武帝还活着，等到人族生死攸关的时刻，肯定会出手。”
“想来武帝就算还活着，情况也不是很好，所以陛下不要希望武帝复苏后有人兜底，打铁还需自身硬。”
“朕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纪信闻言不由得放心了一些，而后又叮嘱说：“陛下，霍光那小辈总是玩火确实讨厌，也有一些私心，可以适当敲打一下，但是目前最好不要铲除。”
“此话何意？”
“武帝当初只迫使妖圣发誓不得出手，但是妖帝们却不受限制。昭帝年幼登基，虽说天赋极佳，但是修行的时间太短了，最强时也只是第六重的修为，相当于一尊顶级的妖王。”
“妖帝来袭时，都是霍光在抵挡。他虽然只有第七重返虚境的修为，相当于妖皇之境，但是借助国运可以跟顶级的妖帝争锋，其他文武百官实力太弱，单打独斗时，根本没有资格插手。”
“霍光这几年迫切地想要侵占更多国运，尽快提升实力，也是因为那些妖帝对他的招数越来越熟悉。再这么下去，他可能就挡不住了。”
“总体来说，霍光这小辈是功大于过，留着他比直接除掉要好。”
“纪将军的意思是，朕非但不能想办法削弱霍光，还得想方设法让他变得更强？”
“算是吧，霍光相当于一把绝世宝剑，若是陛下有能力驾驭，自然可以让他安心辅佐，征战四方，威震天下。难道陛下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若是陛下有能力超越霍光，或是培养出几个比霍光更厉害的人，到时候陛下随便处理霍光。”
纪信的言下之意也很明显，如果没有能力驾驭，被反噬了，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纪将军不必激将，朕知道该怎么做。”
刘贺又与纪信简单聊了几句，就驾车回到皇宫。
下令召集龚遂等人，让潜藏在长安各地的仆人放心大胆的现身。
上交他们手中的兽皮，没用完的丹药就让他们自己留着。
仆人们手中的兽皮，其实是一份又一份盖了印章的圣旨，上面的内容完全一样。
大概意思是说，若是天子被霍光等人废掉帝位，或是遭到了囚禁，定然是遭到了陷害。
到那时，各大诸侯国和天下万民都可以讨伐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按照约定，若是刘贺明日还不现身，仆人们就将圣旨公之于众。
这些圣旨都含有大量国运，只要公布一份，就可以让长安城内所有人知道。
刘贺担心有仆人被抓，足足准备了差不多200份兽皮圣旨，人手一份，让他们找机会四散逃跑，并且藏起来，暗中观察情况。
提前准备这套备用方案，是因为刘贺不清楚国运反噬究竟有多厉害，担心霍光强行对他出手进行镇压。
现在霍光被国运反噬，受了比较重的伤，不敢再轻举妄动。
文武百官也因为刘弗陵魂魄的出现，没办法再对刘贺的言行举止挑毛病。
兽皮圣旨自然派不上用上了，要尽快回收并且销毁，以免留下后患。
正如刘贺所料，携带兽皮圣旨的仆人，有差不多130人遭到了抓捕。
他们身上携带的兽皮圣旨被搜走，如今都堆在一起，被张安世带人送到了大将军霍光的面前。
看到这么一大堆东西，霍光气的又拽掉了一大把胡子。
田延年见了上面的内容，也是一脸后怕：“这是主动递刀啊，天子也太狠了吧。”
田延年能够想象的出来，一旦这类圣旨公之于众，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诸侯国的人，但凡是有点野心，就会像疯了一样，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涌入长安。
真到了那时候，大将军霍光也只能勉强自保。
他田延年和张安世等参与废帝之人，必定会被杀了祭天。
张安世行了一礼，向霍光请罪道：“下官办事不力，没能将所有人抓捕，请大将军责罚。”
张安世没有找借口推卸责任，如果想找借口随时都可以，比如说对方太狡猾，都带了丹药，自己人手不足等。
找借口推脱看起来能撇清责任，但是却容易引起大将军霍光的反感，得不偿失。
“罢了，怪不得你，就算是你把那些人全抓了，又能怎么样？天子现在稳坐皇位，我们要从长计议。”霍光叹了一口气。
他遥望着茂陵的方向，暗暗想道：“武帝陛下啊，您到底能不能复苏？当初为何不迫使妖帝们也立下誓言，老臣都快撑不住了。”
田延年见大将军有些心灰意冷，不由得大为着急，连忙用眼神向张安世示意。
张安世像是没看见一样，嘴唇上下蠕动着，再次跪拜行礼。
瓮声瓮气地道：“大将军对我恩重如山，这份恩情一辈子都报答不完，情愿以死相报。”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霍光眉头紧皱，心中隐隐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张安世的话不算是拍马屁，霍光对他确实是有恩。
他能够进入朝中任职，也是因为得到了霍光的举荐。
另外，张安世家族一直被鼠妖骚扰，若不是霍光出手相助，张安世早就被鼠妖害死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霍光对张安世确实称得上是恩重如山。
张安世满脸愧疚地解释道：“以后有关天子的事情，下官不能参与了，不论大将军如何惩罚，下官甘愿接受，不敢有半点怨言。”
废帝之事失败后，确实有不少见风使舵的人背叛霍光，去刘贺那边谄媚求饶。
但张安世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霍光当初会举荐张安世，就是觉得他忠厚，值得栽培。
霍光眉头紧锁，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实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