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敲院门，让月娘打出去……”谢霏咕哝着被珊瑚扶起来，去净房洗漱。
京麓书院山下的门坊前，谢霏刚被月娘扶下车，谢昂便从后面跑过来，行了一个揖手礼：“谢先生，请。”
谢霏摇头笑笑，裹紧了风帽，读书人还是辛苦，这样冷的天气，还是要赶来书院苦读。
向上走着走着，谢霏发现有些不大对，旁边和她同行的学生越来越多，明明在前面的都停下来驻足等着，不敢盯着看她，就同谢昂打眉眼官司。
谢昇远远落在后面，垂着头踽踽独行。
好不容易到了书院，谢昂自告奋勇引谢霏去监院那里，交付聘函录名册，就正式入职成为京麓书院教授。
送谢霏到监院的公署，谢昂便急急忙去学舍了，趁着先生没来，还可以炫耀一番他是陪着谢霏一同来书院的。
监院秦世达收了聘函上下打量谢霏片刻，吩咐旁边的书办给谢霏教授袍，其他书籍教学用品已经放在谢霏的专有学署里，助教为谢霏填好名录，谢霏在上面签录，便是今日上职任教了。
书办又殷勤地引谢霏去她的学署，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他，他是主管教职的卷宗和日常杂事的。
谢霏的学署就在翠篁馆内，这是独立的一处小院落，是过去教授琴艺的先生个人的学署，两面都是竹林，清幽静雅。
书办送到门口便告辞回去，珊瑚和月娘提着谢霏平时用的东西，随着谢霏进去。
学署里收拾得简单洁净，分前后两间，前面放有两张书案，一张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架上是书院内教授的各科书籍，后面四折屏风隔开，有休息用的卧榻和食案。
谢霏到里间换了教授袍，出来展示给珊瑚和月娘，珊瑚连连围着谢霏转圈夸好看。
书案上还放着谢霏要教授的课业，谢霏拿起来看，不由得皱起眉：每日所有的课都是满的，除了学院休沐，她没有闲暇的时间。
这一日谢霏都在熟悉书院教授的课业，用饭便在书院的饭堂，她带着月娘和珊瑚进去时，只觉得饭堂里瞬间一静，无数双眼睛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饶是谢霏从前与父亲见识不少，这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三妹妹！”谢昂从后面急匆匆进来，在书院里不敢失仪，走了一头汗。
“被先生留堂……”谢昂脸上有点泛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走得急。
“三妹妹走这边！”谢昂引着谢霏去师长用饭的小厅，方才的窘迫全然不见，向那些同窗们扫一遍，颇有些得意。
教授是可以不来饭堂用饭，会有为教授配备的助教负责送过去，只是谢霏的助教今日尚未入职，谢霏便自己来了饭堂。
饭堂里还有一位认识的人，便是那日榜上第二名的教授徐先生，见到谢霏拱手施礼。
说起所要承担的教授课业，徐先生一惊：“怎么会那么多？我每日只有一堂课。”
转而释然：“应是能者多劳，不过按照谢先生教授的课业，束修酬劳也是要加的。”
旁边一位助教不由偷笑：“什么能者多劳，定是监院大人……”
“莫要多言……”旁边一人急忙制止，随后便再无人多话。
谢霏想起考书院之前，谢霜让翠柳来书院见的人便是监院，看来这位秦监院与李遥熟识，定是故意给她安排了许多课业。
谢霏倒不觉得如何，忙碌一些而已，如果能多赚些银子也不错，而且书院教授是按照教授课业做评比，到了年底算评绩，教的多评绩高，她还能升官。
或许旁边接近竹林后面便是山，唯一让谢霏觉得难过的，就是她的学署有些冷，午后珊瑚换了两次汤婆子，谢霏还是冷得缩起手。
“明日带炭盆来，这样冻坏了姑娘。”珊瑚不由心疼：“这书院里不给发炭么？”
谢霏想起那书办说有事可以找他，便让珊瑚过去寻书办问一问。
“什么？刚来不到一日便要加炭盆？”秦监院冷冷一笑：“谢小姐吃不了苦，便不要来书院做先生，回去做养尊处优大小姐岂不更好？人人都要加炭加餐，这书院怎养得起？”
珊瑚脸涨得通红，看看一边垂头不敢吭声的书办，一跺脚转身回去了。
“不懂规矩！”秦监院冷哼一声：“再去取一个炭盆放在这里，这时节怎的这般冷。”
书办急忙答应出去取炭盆。
谢霏见珊瑚受了委屈回来，便安抚她不差这一日，明日从府中带来些炭拿个炭盆便是。
正说着却听见有人叩门，珊瑚把门打开，却是孟臣走进来，目光温润和煦。
谢霏急忙起来：“孟大人！”
“不必客气，在这里便称先生吧，未时有课便从衙署过来，知道谢先生已经入职，便过来看一看。”
孟臣打量一下四周，微微蹙起眉，再看看谢霏脸色白得有些发青，开口问道：“为何学署里不放炭盆？”
“姑娘让奴婢问过了，说是刚来不能要炭盆。”珊瑚委屈地嘟着嘴。
“稍等片刻。”孟臣转身出去，不久后一位助教端着一个炭盆送进来，为谢霏燃上。
“这是孟先生自用的？给了我先生靠什么取暖？”谢霏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靠近炭盆的暖意让她又舍不得离开。
孟臣见谢霏小小一团缩在炭盆旁边，伸出小手烤着，不由触动心底一处柔软：“当心莫要太近，我无妨，教授一堂课便要回衙署。”
又说了几句，孟臣告辞出去，谢霏送到门边回去接着做教案烤火，想起孟臣提醒的话，抿唇偷乐了片刻。
月娘心里不由想起江渚，是该早些回来了……
江渚此时已经查封了岷州境内七处私铁矿，追查到徐州四家转运私矿生铁商队，只是抓到的都是管事，并不知东家是何人，只知运到洪州。
洪州，南境边城。
江渚将收缴的生铁就地竞卖，价高者得，所得钱款安置灾民，平息民乱。
随后告知岷州知府，此行大捷，他要去洪州查到销赃之人，之后返回京城，向圣上禀报。
出了岷州城，江渚坐在马车上悠然地读着书，车边十七骑马跟随，前后只有那五十侍卫。
“嗖……”羽箭破空之声，江渚抬头冷笑:“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