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放下药碗时，极不情愿地回味了一下药的味道，竟然真的尝到了一丝血味儿，而且和上次喝药时察觉到的腥味儿是一样的。
应该是祁双儿的血。
他有些幽怨地瞄了一眼青冥，但没有揭穿，随口问道：“这里的书你全看完了？”
青冥撒谎道：“挑着浏览。”
事实上，他全部看完了。
唐九的视线扫过一排排书，发现书的种类五花八门，有直笔之史，也有奇闻怪谈、轶闻趣事……他随手翻开了一本坊间杂记，结果刚看了两行，就黑着脸扔回了书架。
“你不许再看了。”唐九对青冥道。
那篇杂记写的是“梦游之同暗月仙人锦帐春宵七日七夜情”。
而这暗月仙人，指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九儿。
青冥装作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看？”
唐九讪讪地别开脸，“瞎编乱造，有辱斯文。”
青冥莞尔一笑，“主人这是在夸我尔雅斯文？”
唐九呵呵讽道：“就你？好意思嘛？”
青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怎么不好意思？我觉得恰如其分。”
唐九翻了个白眼，没再跟他瞎掰，用自己的后背把刚刚那几本同类的杂记遮挡了个严实，转移话题道说道：“镇魔锥这件事，颜魅肯定还有所隐瞒。”
青冥笑意隐隐，接话道：“嗯，他似乎有把握你可以顺利取出镇魔锥，想必是知道什么隐情。”
唐九道：“他说不定也知道你的身份。”
青冥没有否认，但不接话了。
于是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半天，唐九才打破沉默说道：“我想今日就走，但不回晴山苑。”
青冥问：“去哪里？”
“碧园，找唐兰。”唐九道。
他自从跟颜魅一番交谈之后，对唐兰泄露他行踪的事一直避而不谈。
青冥看不出唐九的态度，但他知道唐九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如今唐九突然提出要去找唐兰，他着实意外。
他问道：“你要当面问她？”
“不。”唐九手上红光灵流一闪，掌心出现了乾坤锦囊。他把锦囊扔给了青冥，说道，“你先拿着，到时候我躲在锦囊里，我不跟他直接碰面，你替我去见她。”
青冥捏着手里巴掌大的锦囊，触景生情地想起了昨晚做的梦，他在梦中见到的也是这个锦囊。
“这个锦囊你一直都带在身上？”青冥问。
“嗯，姑姑给我的，我从灵域出走时，身上就只带了它，好在它可以通过咒语隐藏，因此不曾被人发现。”
青冥正想问咒语是什么，就听到唐九暗中传声告诉了他。
他默念了隐形咒语，只见手中的锦囊微闪了一下光，随后便消失不见了，他又念了一遍显形咒，很快锦囊又出现在手中。
“那个……”唐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是不是有人来送饭？”
青冥抬头道：“主人饿了？”
“……嗯。”
“需要我喂你——”
“不需要！！”
…………
送来的午饭格外清淡。
不过唐九终究是饿了，他接连夹着青菜叶送进嘴里，也不曾挑剔半分。
青冥坐在唐九旁边，看他津津有味地吃菜叶，竟产生了一种菜叶也没有那么难吃的错觉。
闲着无事，他便又拿出锦囊解开了束绳，翻看着里面的物件，最后找出了一张巾帕。
他施法凝出一小块冰，用帕子把冰包裹了起来放在一旁的空瓷盘里，不一会儿，融化的冰就将帕子浸湿了。
“你要做什么？”唐九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的迷之操作。
青冥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浸湿的帕子开始擦拭唐九胸前的血痕。
这点血必须得擦干净！不然丝丝缕缕的腥甜味儿一直勾着他的神经，如此一来，他觉得昏饿不已。
唐九明显被青冥这一举动扰了心绪，不过他没有躲，任由青冥将他身上的血擦干净，感受着胸前的冰凉触感，强压着心里的微痒骚动。
到底是被祁双儿的血控制着心魔，这点诱惑挑战，他还能克服。
青冥擦拭完，收了帕子，问道：“颜魅会放我们走吗？”
唐九道：“他不会拦我们，他甚至还打算派人协助我救唐薪，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唐薪落入北境人手中。”
青冥道：“那你会接受他的协助吗？”
唐九道：“不要。”
他说着，夹起小炒菜中唯一一块完整的肉，送到青冥嘴边，命令道：“张嘴。”
青冥奇怪地看看唐九，又看看那块肉，问道：“他利用唐薪只是为了挑起东、北两境的矛盾吗？”
唐九道：“颜魅老谋深算，近来东、北两境有携手合盟的趋势，而他这一步棋可谓是坐山观虎斗，趴桥看水流，他坐收的渔利恐怕远不止我们能想到的。”
唐九又把肉往青冥嘴边送去，“你得吃点东西，吃饱了就别再惦记着我的血了。”
青冥的视线躲闪了一下，“我哪里有惦记。”
唐九讥讽一笑，“也不知道是谁刚刚给我擦身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吞咽口水舔咬嘴唇，你当我眼瞎。”
青冥难得被讽得汗颜无地，说道：“主人干嘛揭穿我。”
他微张开嘴，将那块肉叼走了。
“你的心魔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吧，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无大碍。”青冥囫囵嚼着肉，似是不经意问道。
唐九唐九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空碗给青冥盛了一碗炖肉粥，递到他跟前，然后一边继续吃自己的饭，一边说道：
“总的来说还能忍住不发疯，你别刻意引诱我就好……快点吃，吃完我们就走。”
青冥观察着他的反应，意识到唐九很可能已经察觉到方才那碗药，是镇压心魔的。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说什么。
青冥拿瓷勺慢腾腾地搅拌着粥，提议道：“我觉得，你可以再试试白染的境空韵心法。”
唐九听到“境空韵”就觉得烦躁不已，他摇晃着脑袋，“不练，没用。”
青冥劝不动，干脆作罢。
他知道境空韵并非真的没用，只是功亏一篑的遭遇让唐九万念俱灰，不愿意再尝试罢了。
“对了，还有件事想问你，你知道颜魅有什么顽疾缠身吗？施云盛刚来的时候说起过。”青冥问道。
“我听到了。”唐九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从未听说过颜魅有什么顽疾，不过他这个人……你知道颜魅多大年岁吗？”
青冥摇了摇头。
唐九神色严肃道：“据说他有七八万岁，几乎要赶上苏姥姥了。他本该是苍老之貌，但实际上却极为年轻，这不仅仅是修练魔族术法的缘故。”
青冥道：“他该不会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
“嗯，用了什么禁术或者秘方让自己保持着青春之貌，但无论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必然会有副作用，所以我猜想，施云盛常年住在罗圣筵，很可能就是专程为他调养身体。”
青冥认同地点了点头，又不禁感慨，魔族人还真的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你昨晚睡了吗？”唐九岔开话题问道。
青冥看向唐九，睫羽翻动着，“睡了。”
“？”唐九停了筷子，问他：“在哪儿睡的？”
青冥往嘴里塞了口肉粥，含糊不清道：“红湘舫。”
“什么？”唐九听得一脸懵，“什么地方？”
青冥不假思索道：“青楼。”
“你放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