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哪呢？”
陈远挠了挠头。
罢了，且就随着官道走吧。
先找个地儿，寻个郎中看看柳寻如今醒不来的原因是何。
“陈哥！”
陈远一怔，什么玩意？
如今天下还有何人如此唤他？
“陈哥！走慢些，我跟不上你！”
陈远听着那声音颇为熟悉，却好像被埋藏在记忆深处。
有些对不上号了。
于是回头。
只见一个气喘吁吁的瘦黑少年小跑而来，背上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陈哥，你走的也太快了…呼……累死我了……”
黑瘦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汗，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快吗？还好吧。”陈远拍了拍少年的背。
“陈哥你忘记自己身份啦？你可是仙人，你的一步堪比我跑百步…呼……”
黑瘦少年缓过了劲，这才重新支棱起身子，热切地看向陈远，
“陈哥……有百年未见了。”
“嗯。”
陈远深深看了一眼黑瘦少年，转头。
继续向北而行。
“嘿，等等我，陈哥！”
黑瘦少年匆忙跟上。
已入夜。
二人走的并不算快，只是普通人的赶路进度。
“陈哥，这是去何处？”
“不知。”陈远言语简短，似是不愿多说些什么。
黑瘦少年努了努嘴，看向陈远背上的木棺，道：
“是去救治柳寻姐姐吗？”
轰。
密林间一道无形气浪自陈远周身溢出，有鸟儿惊飞，树木响动。
惹得那黑瘦少年蹬蹬向后退了两步。
陈远停住了脚步，声音低沉，道：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哦。”
黑瘦少年悻悻点了点头。
“陈哥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少年的话落在陈远耳里。
有秋风骤起。
一片枯叶落在陈远头顶。
“小黑子，为何不与我敞开来说。”陈远眼神深邃，望着密林尽头。
“什么啊？”
那黑瘦少年撇了撇嘴， 迈步向前方走去。
“陈哥，我的事你还不知道了？当年咱俩可是一起流落到狗尾镇的，还有什么是未有陈哥明说的了。”
黑瘦少年小声哔哔，也察觉到陈远此时的情绪颇为吓人。
“我是痴傻的小黑子，陈哥是深藏不露的仙人……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黑瘦少年渐行渐远，诉说着跟陈远的过往。
落在陈远头顶的那片枯叶又被秋风刮走。
窄道上又有两人行。
一前一后。
陈远暗叹口气。
小黑子啊小黑子。
你这百年，都去了何处？
且样貌未有一丝变化……
世事无常。
陈远忽地握起腰间锈剑，对准小黑子后心。
密林间透着月光，射在锈剑的斑驳上。
“陈哥，我带你去前面镇子，那里比狗尾镇富贵些，镇上还有个有名气的郎中，说不得能治好柳寻姐，如若不行，我们还能去郡里嘛，还有州里……当然啦，陈哥还要教我微积分，别忘了！虽然不知道那与修仙到底有没有关系……”
小黑子背着行囊，头也未回，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
嗡。
陈远收剑。
秋风渐平。
……
行至深夜，寒意便上来了。
小黑子冻得瑟瑟发抖。
“咯咯咯……”
他双牙打颤，似鸡叫般。
“陈，陈哥，好他妈的冷啊，要不起个篝火歇息一会？明日再赶路？”
“行。”
密林间，篝火燃起。
烧的不算旺，但好在能驱赶人心底的寒意。
陈远伸出双手，烤火，纹丝不动。
小黑子则活泛多了，不知从何处打了两个野兔，架在火堆上烤。
“陈哥一个我一个，嘿嘿。”
没有任何调味品，简简单单。
小黑子用树枝插着烤兔娇嫩的雏菊，递给陈远。
“呐，陈哥。”
“不吃。”
“啊？”
“兔肉里几乎全是蛋白质，越吃越饿。”陈远眼皮也不抬，缓缓道。
“蛋，蛋白纸？那是什么？”
小黑子有些懵逼，不过他也不跟陈远客气，道：
“哦哦，我知晓了，陈哥是仙人，早已成大屁股了，不用吃饭。”
陈远嘴角一抽。
“什么大屁股？那叫辟谷！”
“对对对。”
小黑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兔肉塞进嘴里。
艾玛真香！
兔足兔饱后，小黑子倒头就睡，倒是和百年前在狗尾镇时的脾性一样。
陈远未有合眼，只是往快要熄灭的火堆中添柴。
后半夜。
小黑子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他揉着眼睛坐起，迷迷糊糊道：
“陈哥，这蛋，蛋白纸…果然不顶饱啊…”
“呵。”
陈远轻笑一声，继续烤火。
“哎，也罢，明日到了镇上再吃些好的……呜啊~”
小黑子打了个哈欠，重新倒下。
“想…想喝老鸭汤…”
他嘴里念叨着些什么。
“陈哥…啥时候带我坐面包车啊……记得陈哥之前跟我说，你小时候都坐面包车的…”
“还有什么，打架的时候摇两车面包人…”
“仙界就是不一样…好羡慕呀……呼呼…呼……”
陈远：“……”
半晌，小黑子的呼吸变得均匀，眼珠匀速波拨动，是真睡着了。
陈远继续添柴，烧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
他望着肆意的火焰，
若有所思。
…
天亮了。
小黑子睡了个好觉，带着陈远踏上了新的征程。
又是一日路程。
“好累呀，咱们这州县太偏僻了，地广人稀……这镇子间离得也太远了些。”
小黑子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一脸颓废地说。
“陈哥，能不能摇两车面包人抬我们过去啊？”
陈远：“……”
临近傍晚时。
二人终于抵达小镇。
砖瓦房层层林立，瞧着住户是比狗尾镇多上甚多。
就连中间的官道也宽大。
陈远迈出一步，就见镇口有个小小牌匾挂起，
【牛牛镇】
“好名字！”
陈远叹道。
…
官道上人来人往，今天正是集市，牛牛镇比往日更热闹些。
饶是镇子上多出了两道陌生人影，也有人……
都他妈察觉到了。
“不是小兄弟，你这背的是何物啊？”
一卖糖葫芦的老头惊掉了下巴。
陈远眼皮一抬，指了指身后，
“哦，你说这个啊？这是剑仙的棺材。”
卖葫芦老头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干脆，利落。
“哎吆镇上来个疯子额滴神…”
小黑子在一旁憋笑，却吃陈远一个暴栗。
“错了陈哥，我错了。”
陈远绷着脸，向镇中更深处走去。
醉人斋。
陈远注意到一家有三层高的酒楼。
他毫不犹疑地走进。
得先安置好柳寻，再去寻郎中。
小二正摸鱼，就见一遮天蔽日的身影走进。
方方的。
圆圆的。
嘛玩意？
哦原来是有人背着个棺材啊。
“啊？”
小二瞪大了眼睛，就见那背棺人已来到柜台前。
罢了，背棺就背棺，那也是客人。
虽然穿着有点寒酸了。
但现在世道，能敲诈…能赚一点是一点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热切道。
陈远随口道：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小二：“？”
“好嘞爷，您是住天字号房，还是普通房？吃食的话，待会我让后厨去备，爷您先放置行囊。”小二立马介绍起来。
“天字号与普通房，有什么区别吗？”陈远问。
小二笑道：
“天字号房有两床，普通房有一床。”
“没了？”
“嗯呐。”小二笑容甜蜜。
陈远一头黑线，不过很快释然，毕竟只是个小镇，所谓的天字号，也多不出个花儿来。
“看爷您的需求了，只有您一人的话，可选普通房，您有坐骑马匹之类的，店里会给您栓到马厩，也不收费。”小二继续道。
陈远托着下巴，看着小二笑眯眯的脸庞。
他让出半步，露出身后小黑子的身影，指着，道：
“把他栓到马厩去，我住普通房。”
小黑子：“喵喵喵？”
小二：“？”
小二大脑飞速运转，快速做着决断，片刻后，
“好嘞，客官您这坐骑吃什么草料？”
小黑子：“？”
闹到了入夜。
陈远终于住进了天字号房。
小黑子付的银两。
“陈哥，你看你，我长得也不像个坐骑吧？”
“你哪来那么多钱？”陈远答非所问。
“自然是攒的，陈哥，下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成坐骑了。”
小黑子随口道。
陈远眯了眯眼，将柳寻的木棺放在一张床上，起身。
“走吧……有百年没吃东西了。”
那夜。
牛牛镇流传出一段传说。
一人和他的人形坐骑，吃垮了醉人斋。
…
深夜。
牛牛镇清水街的一间破烂棚屋内，有道人影睁开了眼，轻笑：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