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的走廊,两侧没有一扇窗户,白色的墙皮一片一片剥落,顶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个顶灯照明,不算明亮的光勉强照亮了这片狭长的空间。
走廊两侧按照序号排列了12个房间,左边是奇数房间,右边是偶数房间。张扶灵站在走廊尽头,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莫名觉得这里应该有第13个房间。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除了头顶的白炽灯偶尔闪烁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就像是除了她没有其他活物。
她强压着心底的不安小心地向前走去,每路过一扇门,她都要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一会儿,担心那门会突然打开,然后从里面窜出什么东西来。
然而直到她走到尽头,看到那扇挂着沉重铁索的黑色铁门,也没有任何一扇门打开。
她尽力调整着呼吸,努力忽视背后那种隐秘的被监视的感觉,把目光移到面前的那扇门上。
黑色的铁门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也没有其他门一样的探视窗,板板正正就像一个立起来的棺材板,黑漆漆的铁皮沉重又压抑,张扶灵盯着那扇门看得时间久了,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走一样。
什么地方才会把门设计成这么呆板奇怪的样子?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她应该在哪里来着?
张扶灵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也想不起自己之前在做什么,好像有什么在阻止她想起来一样。
而且,她现在仅仅只是在看到这扇门后就止不住地颤抖。
她之前来过这里?这扇门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张扶灵抬起头,紧紧盯着那扇门,两只手的拇指不自觉地抠起食指的皮。
总而言之,她讨厌一切与门有关的东西,尤其是这样子看起来一点缝隙都没有的紧紧关上的门。
她应该离开这里,去找一个人,是谁来着?
张扶灵面朝着那扇黑色的门慢慢后退,她不太敢移开视线,她怕那扇门会在她转身的瞬间打开,然后从里面伸出无数只手把她拖回去。
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端的联想?
“x号实验体状态无异常,气密性检查正常,可以进行实验。”
“x号实验体,电击实验第275次。”
“设定电击参数,通过电流25mA,每次电击持续时间30-45s,电击间隔时间20-30s。”
“参数设置通过,实验开始,接通电源。”
几道陌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张扶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产生了幻觉,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是在她脑子里直接炸开。
那些人冷静地一条条核对数据,细致、严谨完全符合科学实验的要求,这种场景她好像并不陌生。啊,对,她上辈子大学时专业就是临床,这种实验她以前应该经常做。
穿着白大褂奔走在实验楼里,和冰冷的仪器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日子。
所以她是回家了吗?
回家?她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她还不至于可怜到把实验室当家吧,被室友知道一定会吐槽她做实验做的脑子都被福尔马林泡了。
她现在应该赶紧离开实验楼回寝室好好睡一觉。
“x号实验体,心率降到20,动脉血氧降到64——”
“加压,电流功率加到30mA。”
“电流功率加压到30mA完成。”
……
“x号实验体,呼吸停止,心率为0,血压为0,宣告死亡时间为19xx年xx月xx日16点51分。”
“这次她坚持了多久?”
“这次加压到30之后坚持了30s吧,比上次长了1.5s。”
“真是个怪物,这抗压能力进步的也太快了。”
“不要议论x号的事情,你们被分过来之前,负责人没和你们交代吗?没事干就回去整理实验报告,晚上8点之前交给我,再有下次你们就去别的区。”
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前,她甚至好像听到门把手被转开,里面的锁芯机括咔哒轻响的声音。
张扶灵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那扇黑色的门,然而那扇门却始终没有开启,那些声音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张扶灵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冲向了走廊另一端的楼梯,这一次她也顾不上那些两侧的门了。她拼命地跑,顺着楼梯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不停向下。
可是这该死的楼梯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没有了尽头,她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每一层都是一模一样的走廊,每一层的尽头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铁门,就像是逃不出去的恐怖循环。可这循环里除了她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既没有怪物,也没有要命的灾难。
只有那扇门,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像是阴魂不散地跟着她,非要她过去当面对质不可。
妈的,鬼打墙啊!
她早就该想到,谁家好人在走廊尽头布置房间啊!
太唯物主义了吧!风水是一点不看啊!
她不停地跑着,那扇铁门离她越来越近,走廊两侧的房间像是被扭曲压缩折叠起来,门框都变形成了呐喊的形状。
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像是被困在跑轮里的仓鼠,赛道错了,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张扶灵喘着气,那扇黑色的铁门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闻到那门上铁锈的味道和电击后蛋白质变性的焦糊味。
离得越近,那扇门就越像一个棺材板。
到最后她终于跑不动了,那门黑漆漆地笼罩下来——
“张扶灵!”
她猛地坐起身,眼前发黑,大脑一阵一阵地抽痛。
“张扶灵。”
她顺着声音转过头,眼睛还没能视物,就已经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那个人。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恐怖的梦。
她抬起手,虚握了一把,什么也没能抓住。于是只能尴尬地继续往上抬,假装是想挠挠头,然而只刚抬到一半就被人抓住了。
温热的触感慢慢让体温回升,那人抓着她的手,轻轻搓了搓,她僵硬的四肢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摆放。
“别怕。”
她想起来了,她要找的那个人。
“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