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隋凉所说，他已经将附近的灾民都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陈奕原本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当他真的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陈奕所认为的集中起来应该是把灾民们安排的居住在一起，方便接受救济也方便管理，但是隋凉所说的集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只是单纯的将灾民们像是猪狗牛羊一样的驱赶到了一个规划好的地方，放眼望去，皆是面黄肌瘦的灾民，甚至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应该是为了管理灾民，还用士兵将灾民所在的地方给围了起来，这给陈奕一种监禁战俘的错觉。
“卫大人，这里怎么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
马季和隋凉在前面走着，陈奕与卫渝在后面跟着，看到眼前的景象，陈奕疑惑的问道，纵使这大地动再严重，损失再大，这凌江城不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造不起来吧？
“陈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呀，这些灾民涌到了凌江城之后，凌江的物资根本就不够用了，加上凌江城的百姓也不是很欢迎这些灾民，因为城里的百姓也需要重建房屋，而且，就算我们去建，也满足不了这么多人的要求，属实是力不从心呐。”
卫渝叹了口气，若是可以的话，他何尝不想建起一间间的居所，但实在是力不从心。
陈奕点了点头：“那这些人他们晚上怎么办？就这样席地而睡？”
卫渝所说的情况他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城池的物资自然是优先救济本城的百姓，这无可厚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床了，情况好点的能找到一些草垫，差一点的，也就只能躺在地上了。”卫渝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能给他们提供吃食已经是我们最大程度的救济了。”
“救济的粥舍在哪里？让老夫看看他们的吃食。”
走在前面的马季冷不丁的问道，虽然他一直走在前面，但是也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后面的谈话，从城门都这里短短的一段路，看的他是越来越心惊。
“粥舍在这边，请随下官过来。”隋凉连忙将马季往粥舍的方向带，不敢对马季有半点的不敬，赈灾工作做的好与坏，可就全凭眼前这位大人的一张嘴了，他可不想落得个和山南道道统一样的下场。
粥舍不在灾民们聚集的地方，而是在外面的不远处，在这里搭着几个粥棚，陈奕他们来的时候距离下午放饭也不远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
“这施粥是一天两次，早上的时候一次然后下午一次，每次施粥的时候，就会让他们排队出来盛饭。”隋凉在一旁解释道。
陈奕闻言不禁点了点头，虽然这听起来和后世监狱里放饭的过程差不多，但是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管理办法，起码不至于发生哄抢的事情。
但是在陈奕看到锅里的东西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在粥棚里的几口大锅里，里面煮着一些清汤寡水的东西，隐约可以看见几根野菜，要不是那几颗四处游蹿的米粒，陈奕差点以为这是养生野菜汤了。
“百姓们吃的就是这些东西？！”陈奕正想发问，马季已经抢先一步，一脸怒意的看着隋凉。
“马大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呀，在你们没来之前，我们这儿的存粮本就不多了，现在灾民又这么多，如果不这样的话，根本...根本就不够分的呀。”隋凉连忙解释道，一脸的冤枉。
要是粮食物资充足的话，他也不想这个样子，赈灾效果不好有罪，但是如果死人太多，那罪过更大，他只能以这种方法最大程度上的去维持更多人的生命，让他们可以挨打救济来的时候。
回想起刚才在隋府里的佳肴，马季的嘴唇一阵的抽动，在看到那桌佳肴的时候，他以为灾民的生活还算不错，没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现在粮食已经到了，今天下午就加点饭食吧。”马季的嘴动了动，最终化成了这么一句话。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身后的卫渝和隋凉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连忙去安排了，现在他就是个办事的，上面来的人怎么说，他怎么做就行了。
马季叹了口起，抬脚朝灾民的集中区走去，这可把隋凉给吓了一跳。
“马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进去看看，看看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马季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是大人，这里面怕是不安全呀！”隋凉急了，连忙说道。
“这里面都是我大楚自己的百姓，能有什么不安全的？”马季瞪了隋凉一眼，“你要是害怕的话，你就不用进来了。”
见马季这态度，隋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的跟在了马季的身边走进了灾民的集中区。
放在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越往里走，各种难闻的气味都散了出来，让陈奕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而隋凉更是已经用袖子捂住了鼻子，冷冷的看着那些灾民。
这些灾民大多面黄肌瘦，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衣服破烂，所有人看起来浑身脏兮兮的，眼神里并没有什么光亮，大多数人认命一般的躺在地上，同样冷漠的看着这几位达官贵人。
在陈奕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着陈奕三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高官进入到他们的集中区，孩子们好奇的看着，成年人的眼里更多的则是冷漠。
“大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就在陈奕哀叹的时候，一名妇女突然从人群中爬了出来，紧紧的抱住了马季的腿，任隋凉和士兵怎么驱赶，就是紧紧的抱着不撒手，她方才也注意到了，正是这名老官执意要来看他们，所以她就是冲着这个老官来的，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本官警告你，你要是还不撒手的话，小心本官...”
隋凉的话还没说完，马季便摆了摆手，他已经从刚开始的惊吓中回过了神，将妇女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直说，本官来到这里就是帮助你们的，大不必这样。”
姑娘？陈奕再三确定了一下，眼前这妇女少说也有三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可能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叫姑娘有点不大合适吧？但再一看马季的年纪，似乎...说得过去。
“大人，我孩子得了重病，我希望你能救救他！”妇女说着，指着不远处的一名孩童。
“姑娘你放心，本官一定不会尽力的救他的。”马季看向了旁边的隋凉，“隋大人，还请差人请郎中过来医治，这诊费，老夫出。”
隋凉应了一声便去办了，妇女看着马季则是泣不成声。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她原本在一个称不上富有，但起码不愁温饱的家庭，有一个平庸但对她不错丈夫，两个可爱的孩子，但是这平凡而又团美的生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动之后，一切都破碎了。
他的丈夫当场就死在了大地动中，两个孩子中的小儿子，在逃难的时候被人群给冲散了，从此杳无音信，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和他相依为命，但是又染上了病，这让她几近绝望。
她原本打算进城去找郎中，但是这凌江城根本就不允许他们这些灾民进入，他们被拒之门外，只能在这一方空地上聚集着，整日像是畜生一般被人圈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直到在方才，她注意到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大人，虽然知道可能会遭到毒打，但她还是做了，因为她知道那是最后的机会，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各位百姓，还请大家不要慌张。”
安抚好了那名妇女之后，马季抬头看向了灾民，清了清嗓子。
“本官受陛下之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大家的，大家放心，本官一定会让你们回到原有的生活上去，只不过这需要你们的配合，还希望你们不要有太多的抵抗情绪。”
“大家都是我大楚的子民，大楚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