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明昭要进宫成为公主的那天，清婉砸碎了一整套茶具，那是允祥接管造办处后送来第一样东西。
如今的怡亲王府和当初的十三阿哥府伺候的人不可同日而语，里里外外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人，
正房内一片狼藉，遍地的瓷器碎片，却没人敢上前收拾。
明昭站在正房外的院子里，咬着唇不敢让眼泪掉下来，直到茉雅奇赶过来的时候，众人才如释重负。
“二姐。”明昭哽咽地叫了一声茉雅奇。
茉雅奇赶紧跑过去抱着她：“昭昭，怎么了？额捏不是被皇后娘娘招进宫说话，顺便接你回来的吗？”
明昭摇了摇头。
木香接过话道：“万岁爷和皇后主子说要接四格格进宫，以后咱们四格格就是公主了。
福晋当场就变了脸色，心神慌乱间就叫了王爷，倒把皇后娘娘吓的只给福晋求情，说福晋是因为太高兴了，这才口不择言。
好在万岁爷没有怪罪，只让福晋带着四格格回来住一段时间，过些时日再接四格格进宫。
出宫后，福晋一直阴着脸，王爷大约也是想说什么的，只是那个时候的福晋已经听不进去了。
回来后，就成了这样子，我们也劝不住，只好着人去请格格过来。”
木香又想只怕福晋都不知道四格格还没走，不然哪会这么忍不住。
那我阿玛呢？”茉雅奇问。
“王爷才出宫就被户部的官员请走了。”
茉雅奇先安慰还抱着她腰的明昭：“不怕啊，没事的。”
“可是额捏很生气，她虽然对着我还在笑，但是我知道她很生气。”虽然听茉雅奇这么说，但她还是很不安。
茉雅奇对木香道：“让人散了吧。”
等人都接连离开，她拉着明昭在廊下坐下，道：“昭昭，你知道额捏为什么生气吗？”
明昭点点头：“额捏是担心我做了公主后会像温恪姑姑和墩恪姑姑那样。”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皇父想让你进宫去做公主的？”
“第一次听到皇父问是正月里。”明昭想了会才道，“只是那时候的皇父说这话更像是在逗我，所以我就说自己不愿意，只愿意在额捏和阿玛身边。
之后皇父再没有说过，倒是皇后娘娘又提过几次，我都说自己不愿意，可皇后娘娘说这是恩典，只需要谢恩。
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阿玛，阿玛说他会处理，让我不要告诉额捏。”
“那你自己呢？”茉雅奇又问，“你自己想做公主吗？如果以后去蒙古，你会怕吗？”
明昭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想不想，可能做也可以，不做也可以吧。
我也没有去过蒙古，更不知道蒙古是什么样的，所以也谈不上怕不怕的。
但是......”明昭突然提起了一个无关的人，“我听宫里的人说起了恪靖姑姑，二姐，她很厉害，阿玛说起她时也有钦佩。”
茉雅奇弹了下她的额头：“真不愧是阿玛的女儿，还不知道野心是什么东西，就先有了野心。”
明昭低落道：“可我不想让额捏担心，二姐，我进宫这件事是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茉雅奇没有直接回答：“做公主不好吗？以后我在京里就靠你了。”
明昭撇撇嘴没有说话。
茉雅奇起身：“好了，你先回去，我去和额捏说说话。若是之后额捏问你，你刚才的话要记得和额捏说，知道了吗？”
明昭又点点头，之后眼睛一亮：“阿玛，您回来了。”
允祥点点头，问茉雅奇：“你额捏怎么样了？”
“额捏很生气，”茉雅奇道，“丫头们处理不了，所以我才过来的。”
允祥朝里看了两眼，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要不你......”
还没说完就被茉雅奇打断了：“阿玛，明昭的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允祥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道：“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明昭进宫其实是好事，不管是对她，对大清还是对怡亲王府。”
他说完还有些头疼，又有些不解,“我没想到你额捏反应会这么大，甚至都不愿意听我解释。”
茉雅奇了然点点头：“阿玛有没有想过，这件事额捏生气的原因不止是因为明昭，还是因为您瞒着她？”
这个允祥还真没想过，不禁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茉雅奇又道：“这事得您自个儿和额捏说，不然以额捏的性子，她会记一辈子，您和额捏再想回到以前那般只怕是难了。”
允祥点点头，进门的动作倒有了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结果才进门就看见一地的狼藉，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是他送回来的东西，允祥先是心头一沉，又看见清婉手上的书，自欺欺人地想着，说不定清婉已经想通了。
就道：“怎么不叫人进来收拾？”
清婉手上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在她的手劲下，翻开的地方皱皱巴巴的。
她深吸口气，冷静后才道：“我想不通王爷为什么还要把女儿送上那条路，也想不通王爷为什么要瞒着我，直到没有转机了才告诉我。
但是......”清婉抬头冷冷地看向允祥，“王爷如今是万岁爷的左膀右臂，是总理事务王大臣，是一家之主，我不过是个依附王爷存在的内宅妇女。
是以我不敢和王爷吵，但也不想听王爷为了搪塞我想了这么长时间的理由，不然我怕会忍不住和王爷吵起来。
而今日我一旦和王爷吵了起来，或许明日万岁爷就要亲自降旨申饬我，所以王爷还是去别人那里吧。”
“清婉，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听我解释。”十数年夫妻，允祥第一次被清婉这么对待，也是第一次发现清婉说话可以这么刺。
“因为爷的解释，我不用听也能知道你要说什么，家国大义，皇权恩典。”
清婉起身：“王爷不走，我走。”又扬声道：“来人。”
允祥猛地拉住她，对着进门的木香等人厉声喝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