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杯子，林浩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这边看，眼神还像是欲言又止。
我看向桌上，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茶壶和茶杯是放在两人中间，我顺手拿起盛了红茶的杯子来喝，其实拿的是林浩那只。
我窘迫不已：“啊，对不起。对不起……”
林浩笑了笑，摆摆手：“没关系。”
他把我喝过的那只杯子转到另一边，在另一只干净的白瓷杯里帮我倒上了茶：“请~”
“我叫人进来帮你换一只吧。”我忙站起身，有些激动，林浩按住我，“不必了，真没关系。我们谈正事吧。”
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在杯子里续上茶，就着刚才那只杯子喝了一口，像是真不嫌弃我喝过的意思。
我咬了咬嘴唇，自责自己刚才的失礼，幸好，我今天素面朝天，没有抹口红，不然岂不是暧昧极了。
不过，如果杯上沾了口红，他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若无其事地喝我用过的茶杯了呢？
“你说的这种情况……”
“啊？”我从出神状态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但他说的那些，我听了个稀碎。
林浩笑了笑：“你怎么了？”
“呃…不好意思。”我更抱歉了，“我走神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祈祷自己没有看上去很糟糕，千万别像煮熟的虾子似的。
他说着合上笔记本，盖上笔盖，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在有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法院会绝对站在女方这边，按照有先例的判决来看，甚至可以高达双方资产的80%，特别是女方是全职家庭主妇，或者对女方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创伤的前提下。”
我忽然想起李莉交给我的信封，便打开包将信封取出，将拍到的照片交给林浩，林浩看了一下还给我说：“你朋友找了私家侦探在调查？”
“应该…是吧。她说她已经掌握了出轨证据。”
“这些照片还不够，还需要双方的开房记录或者男方给第三者购置或租赁的物产以及出入凭证之类的。”
我点点头，心想李莉不是要上法庭，重点或许不在这儿，便直言道：“现在的问题是，她想靠这些让小三知难而退，这个能做到吗？”
林浩皱了皱眉：“你朋友想直接去找小三对话，不是找老公摊牌对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
他松开衬衣领口的一颗扣子，又解开衣袖，挽起袖子，说了句：“我倒是听说过一些。确实有些阔太太是这么做的。而且成功概率不小。”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听闻林浩这样说，我简直是求知若渴。
林浩神秘地笑了笑：“或许和你想的不一样。并不需要亲自出马。”
“不用自己去找小三谈？”
林浩点点头，微微俯身靠近我，低声说：“现在有种职业叫小三劝退师，你听说过没有？”
“啊？还有这种职业啊？”我惊讶道。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豪门这么多，难保情感问题五花八门，需要专业人士去介入。
我脑中灵光乍现，难不成李驰说的，帮富人干活挣得多是对的？只有这样，才会应运而生那种产业吧。
林浩抱着胸，笑容有些戏谑：“有啊。刚才我是从专业上给到意见。而下面这些话我是站在朋友角度说的。”
“嗯。我知道，你说吧，我会认真听的。”我认真地看看林浩，“你是法律从业者嘛。是不是说这些不合适啊，听上去有点像是……”
我正在找合适的措辞，林浩补上一句：“听上去像在打擦边，踩灰色地带是吧。新兴产业大多如此，社会高速发展之下会应运而生许多此类职业，一时间法律条款的制定反倒没来得及跟上。”
“嗯。是哦。”我默认似的笑了笑。我又补充了一句，小声道，“谢谢你告诉我哦。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林浩笑了笑，腮边的酒窝有些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这一行水很深，从业者也是鱼龙混杂。你朋友真心要走这途径，最好是有靠谱的人带，这样找到的渠道才比较正规一些。那比较正规和专业的这种，才会保护好客户隐私。悄悄将第三者劝退，也不会动摇到双方婚姻的根基。”
我忽然问了一句：“可是，这样一来，你们的生意不就受影响了？”
林浩不禁大笑：“司葭，你脑筋好灵光哦。怎么转那么快。”
“就像打败胶卷的不是更好的胶卷，而是手机拍照。打败超市的不是更好的超市，是线上购物。”我跟着胡之菲学了不少这样的句子。
林浩用手指轻叩着桌子道：“你说对了。打败离婚律师的也不是更好的离婚律师，是小三劝退师。”
然后，我们相互看看，都大笑起来。
“那你平时一定不会把这种信息说给外人听的了。”我嘟起嘴，“我肯定让你为难了。”
我这样一回想，才发现，林浩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行的存在，仍兢兢业业同我分析离婚后可以争取到的权益，想来他也是有自己的一套做事体系的。
“还好。”林浩咧嘴笑了笑，腮边又挤出一枚浅浅的酒窝，这酒窝令我想起了翁乔。他的酒窝比较浅，笑得很明显的时候才看得到，之前我未曾注意过。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又看着我说：“得看对谁。”
回过头，他的额头和脖子略有些发红，他抬手又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好像房间里有点热。”
“好像是。”我低头瞄了眼手机，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便思考着该结束话题，“林浩，今天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跟我朋友说了。这种事情确实需要找专业人士解决。”
林浩说：“如果需要我这边帮忙牵线，你随时再联系我。”
他看出我要走的意思，提醒了一句：“你问问你朋友还过来吗？不过来的话，我们就先撤了。以后再约时间见面。”
我给李莉发了条消息，等李莉回消息的时候，林浩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说：“那我们走吧。她确实脱不开身。”
林浩说：“我开车了，顺路送你吧。”
“哦，好。谢谢。”我点点头，“下次我一定把朋友叫上。”
“着急的话，我明天也有空的。”
“好。那我问问她。”我低头给她回了条消息。
这时候他才淡然开口道：“你的朋友应该也是老师吧？”
“原来你猜到了啊。”我不好意思地说。
李莉那边立即回过来：“那就明天下午吧。你和林律师说一下。”
“那是因为我听你说过，你一个人来上海这边，除了胡之菲没什么朋友。所以，我想，你大概说的就是职场上认识的朋友了。”林浩条理清晰地说着这些，他敏捷的思维让我心生佩服。
我忽然有了新的感悟，觉得林浩和黄子爵只是看上去像，他们都有留学背景，但性格并不一样，黄子爵像是人群中的闪光点，所到之处，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而林浩则像闪着淡淡光辉的夜明珠，只有深入去了解才能感受到他因为理智而闪耀的光芒。
“寻常女性，其实很少能做到这一步。”林浩感叹了一句，“听说她是你同事，我感到有些意外。”
我问：“你指的是……”
“其实，面对丈夫有外遇这种事，大部分女人都会选择和丈夫摊牌，然后吵闹，失去理智，最后一拍两散。”林浩帮我撑着电梯门，让我先进去，“处理这种事情，是很考验女人的处世智慧和心胸的。所以，小三劝退师这行专门服务的是豪门阔太。”
我低声说：“我同事也算是豪门太太。她来当老师是打发无聊。”
“那我就理解了。”林浩意会地笑笑，“所以，豪门也有豪门的烦恼。嫁给豪门的女人总是在提防老公出轨。”
“那…”我看着林浩，“会不会是你站在男人的立场才这样看呢？”
林浩笑笑：“你懂我在说什么的。”
我笑了笑：“这世上就没有不出轨的男人吗？”
“也有。只是不多。”林浩坦然地说，“人性本能很难克服。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他转头看着我的眼睛，“不出轨的男人只是还不够有钱，有时间，有机会。”
“啊……好残酷啊。”我皱眉苦笑道。
“其实不光是男人吧。”林浩又说，“女人一旦有钱，有时间，有机会。那也一样的。只不过从人性角度来讲，女人总是在寻求更强大的男人，努力向上攀爬。所以，一旦她的配偶足够强大，她便没有必要在外面去找其他男人来消遣了。”
“消遣？”我舔着牙齿，感觉这个词用得不太尊重女人，也不太尊重感情。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林浩立即意识到了，他说，“我没有物化男性或者女性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很多人追求的所谓的爱，不过是打发寂寞的消遣而已。”
我突然脊背一凉，原来极度理性的发言，会让人受到极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