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副姿态完全暴露在了杜羽眼前，顾言那秋波流转的眼瞳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她急忙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迹，紧接着从杜羽手中用力把被子抓了回去，重新裹成一团。
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再把脑袋也蒙起来，只是转过身去，留给杜羽一个秀发散乱在床榻上的萧瑟背影。
而杜羽，现在比她还要慌张，以至于刚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手中一松就让顾言把被子拽了回去。
不过恍惚了一瞬后，他立刻回过神来，脸上的震惊化作了浓浓的忧虑与愧疚。
看着身前的背影，杜羽目光微凝，心念飞快的转动着，下一刻，他轻吸一口气，伸手按住顾言的香肩，直接把她重新翻转回了与他面对面的姿势。
“你！”
顾言长睫轻颤，杜羽这一下子，让她本就乱成一团的心绪仿佛突然被拧巴在一起。
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又想起之前他的那些行为，顾言下意识的想要披起虚假的尖刺，来将他吓退。
但还没等她装腔发作，顾言忽然注意到了杜羽脸上那浓浓的紧张与不安。
“言。”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
以往非常擅长滑跪的杜羽，在这一刻，竟意外的磕巴了起来。
这好像，是顾言第一次因为他的冒犯行为而哭泣。
杜羽的话语让顾言的内心忍不住颤动起来，原本准备好的呵斥一瞬间烟消云散，微微张开的樱唇在短暂的颤抖后重新紧紧抿在了一起。
内心浮现出一丝委屈，刚刚被止住的泪水，此刻却又不争气的从眼底盈蓄溢满。
她偏开梨花带雨的俏脸，快速伸出素白细腻的柔荑，捂住了杜羽的双目。
顾言不想让杜羽看着她现在这般“奇怪”的样子。
“没事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怪……”
说着，斟酌了片刻后，顾言的双眸轻轻闭合，空着的那只小手微微用力，将被子的边缘又往上提了提。
“……我过去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会有……男生，对我的……身体，产生这么大的欲望……”
“那些亲密接触的感觉……”
“对我来说，真的有点，奇怪……”
忽然，顾言话音一转，声音轻轻颤抖。
“也不是说我讨厌这种感觉，只是……”
“只是，多给我点时间好吗，羽子……”
话音落下，抹去眼间再次泛起湿润，顾言把脸转了回来，微咬着樱唇，松开了她挡着杜羽眼睛的手。
她想要亲眼看看杜羽的反应。
玉手轻轻落下，露出杜羽那双带着怔然的眼眸。
在欲望的冲刷下，他终究还是忽略了顾言不久前还是个男生的事实。
是在何时呢，应该从顾言第一次主动吻他的时候开始的吧。
爱与欲，模糊了理智的界限。
所以他要收敛一点了。
[不对。]
杜羽原本直愣愣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光色，随即恢复了清明。
[不止这些。]
大手向前伸去，碰上了正在从他的视线中远去的藕臂，随后仿若寻到倚靠的攀缘植物，沿着细嫩的肌肤顺滑而上。
杜羽修长的手指从顾言的指缝间穿过，随即便将掌中这与他相比有些小巧可爱的柔荑紧紧扣住。
就在顾言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自己被抓住的小手时，杜羽悄然开口，声音温和柔软。
“我会的，但是……”
“言。”
“你其实，是在害怕吧……”
闻言，顾言的视线飞快的挪了回去，看着杜羽那仿佛能穿透她灵魂的注视，这次，轮到她陷入了呆滞之中。
不过很快顾言便回过神来，同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慌乱。
“不是的！”
“我没有害怕你……”
话没说完，因为被杜羽打断了。
由于另一只手要支撑他现在这跪伏的姿势，所以杜羽直接用牵着顾言柔荑的那只手，轻轻挡住了她还未出口的辩解。
看着面前有些错愕不安的顾言，杜羽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慌什么，不用担心。”
“不是兴师问罪。”
“接下全都就交给我，听我说就好。”
说着，杜羽向旁边歪倒，从刚刚的居高临下转变为了躺在顾言身边的触手可及。
其实他还想用解放出来的那只手把顾言搂住，但又怕刺激到她现在有些敏感的心绪，还是忍住了。
见顾言在他躺好后投来了不解的视线，杜羽继续道。
“眼睛可是不会说谎的哦。”
“我可不记得你以前是个哭包。”
杜羽嘴角轻轻弯起，先是活跃了下气氛，在感觉到顾言的小手微微握紧后，便不再打趣，而是面色一变，有些郑重的开口道。
“言，我能感受到你的不安。”
“接下来，就让我好好的推测一下，是什么在让你担忧吧。”
“人的恐惧，大部分来源于未知。”
“而感情中的未知……”
“你应该有在担心……现在我究竟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你这外表吧。”
“我……”
顾言瞳孔微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杜羽朝她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随即又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不用回答，不是说了吗，都交给我。”
“你只要做个专心的听众就好了。”
或者说，光看顾言的反应，他的内心就已经有了答案。
“有一点无法否认，你转变后的这副外表，的确是我对你感情变质的最大诱因。”
“就像化学反应的催化剂，将友情转变为爱意。”
“所以我无法将属于它的份额简单的从我对你的情感中剥离。”
“因为你的外表，也是你真正的一部分，两者并不是分隔于天平两端的比较。”
“而是一棵大树与它的枝干。”
“同样，我对你的欲望，也包含在我对你的感情之中。”
“至少现在，我可以肯定，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更爱你。”
“但你仍然会害怕……”
“因为还有更深层的未知……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这般姣好的外表，因之而起的感情，又会导向何方呢，对吧。”
话音落下，杜羽便感觉到手中的柔荑轻轻颤动了起来。
眼眸微转，杜羽思索了片刻，继续道。
“最直接的担忧，我猜，就是万一某一天，你转变回去，咱们的关系会变成怎样吧。”
忽然，杜羽话音一转。
“言，我记得你男生的时候长得也挺清秀的吧……”
“嗯？”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顾言愣了下，她傻傻的看着杜羽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如果变回去的话，你打扮打扮。”
“我也不是不可以克服克服，毕竟现在各种小南梁的梗在网上不也是挺有热度的吗。”
“虽然你以前那个身高称不上小，但还好，我比你高，所以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可以叫一声小可爱，哈哈。”
“你！滚啊，滚滚滚！”
在脑海里中译中了下杜羽说的这句话，随即，顾言面色飞速涨红，她忍不住从被窝中伸出一双如白玉般的小脚，不断踹在杜羽的腿上。
这段打闹，最终以她的脚腕被杜羽用腿紧紧夹住动弹不得而收场。
看着顾言那羞愤不已又不断挣扎着想把腿收回去的样子，杜羽恶趣味的轻笑了下，不过又很快的收敛下去。
[活跃气氛结束了，该继续谈正事了。]
“咳咳……”
清了清嗓，他继续道。
“言，你觉得如果真变回去的话，你还能跟从前一样，重新当一个从生理到心理的，彻头彻尾的男生吗？”
话音落下，顾言也怔怔的停下来她与杜羽的腿部拉锯战。
沉默了片刻后，她的长睫轻轻颤动，眼眸微垂。
是的，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提这近三个月来作为女生体验到的那些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触。
就拿她对杜羽的感情来说，难道能变回去就不喜欢了吗……
这时，从手中传来的力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微微睁大眼瞳，扫了下自己被杜羽紧握的手，随即顾言便发现杜羽正一脸真诚的凝望着她。
“所以，言，我其实没在开玩笑。”
“如果咱们的结局，真的是那样的话……”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堕落吧。”
话语声不大，但那语气中的决绝却直击她的灵魂，在她的脑海中震耳欲聋。
眼前的画面忽然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不过这次，不用她出手，一只大手轻轻伸了过来，替她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湿润。
忽然，杜羽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的低下了头。
只见顾言已经从被子里窜了出来，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将他抱住。
感受着怀中人的颤动，杜羽轻柔的拍打着顾言光洁的后背。
就这样哄了片刻，待顾言逐渐平静下来后，杜羽眼眸微动，继续道。
“其实我还没说完。”
“什么？”
顾言从他胸口的位置抬起头，不解的看向他。
“我猜，还有一个会让你不安的点，一个就连我自己也未知的问题。”
“那就是，恋爱中的我，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过去，咱们在好友兄弟这条路上已经走的很远很远了，但是……”
“作为恋人，有许多的方面，却又是全新的体验。”
“所以，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应该有很多表现，都是第一次见。”
“这种不同于以往的未知，同样会让你感到不安。”
“我也没谈过恋爱，现在同样也在与你的交往中，不断认识一个更新的自己。”
“对于这种未知，我无法做出什么保证，什么誓言什么承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不负责任的哄骗。”
“我所能做的，只有一个真挚的请求。”
说着，他搂着顾言的那条手臂轻轻发力，让他们两个贴的更紧了点。
同时，杜羽缓缓抬起胳膊，把他们俩紧握的双手横亘在了他与顾言之间，两人十指相扣，手背紧贴着另一方的胸膛。
在这一刻，那因面前人而加速的搏动，被清晰的传达给了对方。
“那就是……”
“未来的日子，让我们一起，慢慢的把所有的未知，都变为已知吧。”
话音落下，时间仿佛在这一瞬暂停。
周遭的一切在顾言的感知中都化作了空白。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杜羽，耳中只剩下了刚刚的话音。
眼瞳下意识的瞪大，呆呆的注视了杜羽一阵，随后，她的嘴角缓缓翘起，把头埋进了杜羽那坚实的胸膛。
“好……”
感受着怀中的颤动与胸口传来的湿润热意，杜羽也露出了一个动情的笑容，大手在顾言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顺滑柔嫩的肌肤。
忽然，他怀中的顾言停止了动作，下一秒，一道轻颤的话音传入杜羽的耳朵。
“吻我……”
……
十分钟后，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欲火快要燃烧掉所有理智，杜羽赶忙松开了嘴。
但下一秒，顾言搂在他脖子上的双臂忽然发力，把他的脑袋又压了回去。
就这样，又过了三分钟后，直到出手按住了那对纤弱的皓腕，实在顶不住的杜羽才得以摆脱了一直意犹未尽的顾言。
看着面前一脸潮红的绝色容颜与那双仿若黑洞般勾动着他视线的迷离眼眸，杜羽有些怂怂的咽了口唾沫。
[主动起来的言，杀伤力有点犯规啊……]
而看着面前表情有些古怪又带着点退意的杜羽，顾言的嘴角轻翘，那秋波荡漾的眼瞳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刚刚，她不止光在听杜羽的分析，她自己同样也在思考。
顾言发现了一件事。
对于情感，她有些太被动了。
为了在两人都是第一次恋爱的情况下，更好的调节她与杜羽的关系，她需要多把握一些主动权。
“羽子。”
“嗯呢。”
“你说，以前咱们是挚友，是好兄弟。”
“现在又是恋人，见识到了你更多的方面。”
“那，是不是……”
“现在，我就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说着，顾言轻轻一笑，闪烁着光芒的眼瞳直直的望向杜羽。
杜羽一愣，随后眼中升起浓浓的温柔。
“当然。”
“友情，爱情，亲情，人类社会关系中最重要的三大情感，你已经独占其二了。”
“未来，三位一体，到时候你应该比我自己都懂我了。”
听着杜羽的话，顾言本就潮红的俏脸上更添了一丝热意。
至于是因为什么。
那自然是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份还没解锁的亲情啦。
[混蛋羽，恋爱都没谈明白呢，就已经想着把爷从法律层面上捆绑到一起了……]
顾言轻轻撇了撇嘴，在心底吐槽了下，不过在把目光重新放回杜羽身上，顺着领口瞥到他那坚实的胸膛与棱角分明的肌肉后，她的内心忽然也有些躁动。
有些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后，顾言收回视线，轻轻闭上双眼。
正当杜羽有些疑惑时，忽然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顾言缓缓的带动着。
见状，他松开了顾言的手腕，由着她拉起自己的那只手。
随后，在杜羽的不解中，顾言将他的这只手拉近到她身前，紧接着，便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不断朝着下方她那条刚换好没多久的最后防线而去。
眼眸悄悄睁开一条缝隙，在注意到杜羽那呆滞的样子后，顾言又面色涨红的飞快闭上了双目。
她与杜羽的手最终停在了防线的边缘，轻轻咬了咬唇后，顾言用细若蚊蝇的话音颤声道。
“高山……你已经攀过了……”
“想不想……”
“隔，隔着布料的话……可，可以允许你……碰，碰一下……”
说到最后，顾言的声音已经约等于无了，她心一横，把杜羽的手扔在那里，自己的手飞快的缩了回去，遮挡在了俏脸之前。
顾言的话让杜羽整个人瞬间血脉喷张了起来。
“咕嗯……”
看着自己那与神秘幽谷近在咫尺的大手，感受着那不断颤动的触感，哪怕曾经已经有过涉足，杜羽仍然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他有种预感，哪怕他不那么听话，选择绕过这道防线，直接抵达目的地的话，顾言多半也不会拒绝。
这样想着，杜羽感觉内心的躁动已经变得无法抑制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方面，现在实在太晚了，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明天收拾新家还有的忙，他要是现在踏出这一步的话，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无法收场了。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点。
杜羽能够看出来，现在是顾言有点上头了。
可能是因为他最近确实在这方面有点过分了，也可能是今天晚上刚刚发生的那些事的影响，顾言下意识的把允许他做这种出格行为当做了表达感情的手段。
既然这次是她冲动了，那就该轮到他来做比较理智的一方了。
过了一会，感觉到杜羽的手离开了防线边缘后，没有如预想般长驱直入，反而是将她抱住后，顾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忽然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她很快便有些不解的问道。
“为，为什么……没……”
闻言，杜羽玩味的笑了下。
“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而且……”
“洗床单好麻烦的。”
闻言，顾言呼吸一滞，随即双颊的红霞从俏脸上一直飞速蔓延到了耳尖。
“混蛋羽！你特么！”
“我掐死你！”
“哈哈哈，错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