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那几个大学生像是商量好了，不约而同地表示下午还有事情要忙，陆续告退了。
“言卿学姐，我联系个地方，你们中午休息一会儿吧。”
路子遇想得十分周到细致，
“活动了一上午，肯定累了。”
言卿笑了笑：
“多谢，但你忘了，我家就在A大，我这次带着钥匙呢。”
路子遇一愣，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
似乎想起什么，他又望向舒悦和谢屿，
“可是，这么多人能住得下吗？要不我还是——”
“真的不用了。”
言卿打断了他，脸上笑容和善，语气却透着坚决，
“隔壁梁老师离职前，把他家钥匙给我了。两套房肯定住得下。”
路子遇顿时哑口无言。
少顷，他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学姐，你知道梁老师离职的事？”
“……”
言卿想了想，
“不太了解。你有内部消息？”
路子遇扯起唇苦笑，
“我也不清楚。但他，确实给学校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
“嗯……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言卿微微偏过脸，目光带着探询的意味，语气一字一顿，
“梁老师，究竟是离职、辞职，还是不告而别？”
虽然听上去差不多，反正就是人走了……
但其中差别大了去了。
“这个，说实话，不太好界定。”
路子遇面露无奈，
“据我所知，他晚上毫无征兆地提交了一份离职申请，学校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就出国找儿子去了。教务处来不及安排其他老师顶替他上课……那些学生只好在别的班旁听。更别提，他带的研究生、博士生，一个个人都麻了。”
“说实话，这件事挺诡异的。梁教授平时也不是很任性的人……这次的离职，其实也有些不告而别的意思。如果不是联系上了梁星夷，学校没准儿都要报警了。”
言卿和顾清焰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梁星夷，大概率是在帮梁俞年扯谎。
梁俞年的行为也十分诡异。
明明在A大好好地上着班……
言卿是白天上门的，梁俞年是晚上走的。
就好像在等着她一样。
“这样啊。既然是去找星夷哥，那我就放心了。”
言卿淡定地笑了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都快一点了，我带大家去休息，咱们下午见。”
“哦，好的。”路子遇连忙起身，“学姐，三点咱们社团见怎么样？”
“行，麻烦你。”
……
跟路子遇告别后，言卿望着舒悦和谢屿，好几次欲言又止。
言家出车祸后，言斯辰被造谣污蔑，舒悦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为她敬重的老师辩驳。
言卿对付江鹤延时，舒悦也是二话不说就选择了支持她。
电视直播被紧急切断时，无数观众在舒悦的直播间看到了事情的全貌。
后来，谢屿作为背锅侠参加A大的新闻发布会，他的身份是“x先生”。
而舒悦作为一个网红，却是以自己真实的身份出席。
就像当年她勇敢为老师发声那样，赤子之心，无以言表。
言卿很感激她。
舒悦比起胡琪、裴济之流，高下立判。
可真的见到本人，心里想说的话太多，反而张不开口了。
反倒是舒悦从容地笑了起来，眼神温柔而明亮：
“小师妹，好久不见。”
言卿眸光微闪，突兀说道：
“……谢谢你。”
虽然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但舒悦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舒悦笑了笑，
“言教授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释怀。幸好，孤立无援的日子总算过去了，公道自在人心。”
言卿点点头：
“师姐，校庆的事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我是指，事业方面。”
毕竟，舒悦本来就是个靠干货挣钱的科普网红，平时不碰瓷、不炒作，结果被搅进了一个世界级的丑闻中。
谢屿毕竟是假身份，舒悦却连马甲都没披。
“还好。我觉得应该算正面影响。”
舒悦淡然一笑，
“作为一个网红，热度一夜飙升，粉丝量也翻了倍……目前算同类的顶流了。我也在考虑，是不是扩展一下直播内容。”
“那就好。”
一行人一边聊天，一边往言卿家的方向走。
顾清焰和嘉嘉走在后面，言卿、舒悦和谢屿在前面。
邓淮则默默无闻地跟在最后，颇有分寸地一声不吭。
舒悦走在言卿和谢屿中间，笑眯眯地跟言卿聊着天。
她身上似乎具有某种坚定而强大的力量，既可以如刀刃般锋利，也可以如大地般包容。
谢屿身材高大，明明顶天立地，却总是微微低着头颅，仿佛在刻意放低自己的姿态。
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用一种无比专注和认真的神情凝视着舒悦，目光之柔软，仿佛是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轻拂湖面，又似冬日里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大地上。
舒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扬起脸冲谢屿一笑——
后者帅脸一红，假装若无其事地别过了头。
……
他们到了言卿家门口，舒悦不禁叹了口气：
“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记得从前，大家还一起来这儿做作业呢……言老师做饭真的很好吃。”
言卿沉默几秒，扯起唇笑了笑，“师姐，你跟谢屿在我家休息吧，我跟清焰他们去梁老师家。”
听到她不回家，舒悦惊讶地挑起了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言卿松了口气，幸好舒悦没问她为什么不进家门。
因为这个家……她在梦里待过好多次了。
每一次，都是再次失去家人的噩梦。
言卿一点儿都不想，在现实中看到梦境。
索性在梁俞年家待着。
邓淮有傅妄烬的命令，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嘉嘉跟其他人也不熟。
这么看来，也只能如此安排了。
进了门，嘉嘉到底是累了，进了卧室就睡着了。
言卿和顾清焰在客厅说话，邓淮旁听。
“路子遇找你说什么了？”
顾清焰皱了皱眉，
“怎么回来脸色就不太好了。”
“啊？”言卿摸了摸脸，表情茫然，“有这么明显？”
“……我觉得明显。”
顾清焰点点头，
“话说他能有什么事找你啊？还神神秘秘的，不许别人听。”
“嗐，一档子破事。”
言卿翻了个白眼，将玄素棋社和谭隼的事娓娓道来，最后补充一句，
“反正我是没答应他。”
“啧，果然没好事。”
顾清焰撇撇嘴，
“难怪路子遇那小子下午想拉你去棋牌社……指望你睹物思情、然后答应他么？”
“去就去呗。这次来A大是为了嘉嘉，”
言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没心思再管什么闲事了。”
顾清焰点点头，“你做得对。前人的案例还历历在目，咱不去碰那个霉头。”
邓淮在一边欲言又止。
虽然言卿已经跟他讲过熬老头的故事，但细细想来，好像事情还是有那么点漏洞。
举个例子，尽管云玥清楚言卿的弱点，但两人的硬实力是存在较大的差异的。
就算从下午三点熬到晚上十点，云玥在决胜局也只赢了言卿一子半。
换言之，侥幸的成分实在太高了。
事后可以知道，就算赢过言卿，还有一个跟她实力相当的棋手在决赛等着。
而对付他，云玥选择从物理层面上把人干掉。
那么……万一熬老头战术没成功，半决赛被言卿赢了，又该怎么办呢？
这完全不像云家的办事风格。
邓淮清楚，云家很少有失误的时候。
一旦瞄准了某个目标，基本就是十拿九稳。
那么，为什么会在半决赛留下这样的漏洞呢？
就好像，笃定了言卿不可能赢似的。
邓淮摇摇头，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挪开。
A大，是雾影出没的地方。
提防他，才是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