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俞星染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住了这么久来第一回研究这台电视。
加载的空档，她再次观察了一下这张沙发。
是真的小。
刚刚她从柜子里多翻出来一张被子，说是多翻出来的，其实就是她自己抽空偷偷买的。
她问宋野要不就在她房间将就一下，虽然是夏天，睡客厅不会感冒，但这么小个沙发要睡久了肯定不舒服。
宋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不要低估任何男人的自制力，包括我也是。”
原本俞星染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在他说完后就立马觉得不对劲了，被他捏过的耳垂到现在都还是红的。
她随便找了部科幻动作片，打算等宋野出来了一块看。
这时，边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接着震动起来，有电话进来。
她拿过，看了一眼，正是她等了一下午的电话，她立马滑动接通。
“熊老师。”这是俞星染第二回这么正经的称呼他，第一回是博士这个外号还没兴起的时候。
电话那头轻咳了一声，然后声音就远了，没回话。
俞星染皱眉，又喊了一声。
接着，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她猛地一愣，终于发现诡异在什么地方了。
来电人备注是熊老师，而她断不可能给熊博士打这么中规中矩的备注。
把手机翻过来一看，操了，真不是她的。
她是个极简主义，密码喜欢六个零，解锁快还好记，鬼能知道她碰见了另一个极简主义。
她竟然忘了她早就感慨过她和宋野很像。
……
“那个……我接错电话了，您晚点再打，我先挂了……”她的手正准备按下去。
“等会儿。”对方出了声，“正好想找你。”
俞星染犹豫着收了手，硬邦邦的哦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熊博士才找着话引子，“你和宋野在一块？”
“嗯。”
“你和宋野……”熊博士顿了下，“他在……”
到底是相处了三年，俞星染都能想象出熊博士现在是怎么一副表情。
脸皱着，越想越纳闷，纳闷中还有些震惊。
俞星染顿时有一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其实也大差不差了。
“他在洗澡。”
“……”
俞星染心道我他妈傻逼了，随即扭头瞪着那间浴室门，恶狠狠的磨牙。
你他妈再洗慢一点我就把你手机从楼上丢下去。
不是说男生洗澡很快么！不是说夏天最多五分钟么！
熊博士掩饰性的咳了两声，他确实接受能力和包容性很强，立马就跳开了话题。
“你在海城？”他问。
俞星染应了一声，对方又说，“你的档案我给你转了。我和老金联系过了，需要的证件都一块给你寄过来了，不过你高考还是得回南西考。”
熊博士说什么俞星染都应着，应到最后竟然有些莫名的委屈。
“谢谢老师……”过了会她又说，“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熊博士叹了口气，“你没让我失望，说到底也算不到谁失不失望，你要对得起你自己就好。以前我说学到的是自己的，你们老觉得这话土，但其实这是真理。”
“反正，别放弃你自己，复读的压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我教过这么多届学生了，你的灵性很高，完全没问题，毕竟我也没遇见哪个天天逃课念检讨的人还能拿第一。”
俞星染扯嘴笑了，“我怀疑您在借机说我。”
熊博士不置可否，关于这事他没多说，觉得可惜也只是一时的，俞星染虽然调皮，但规划她比任何人的都明确，骨子里犟的要死。
不然像她这种家庭的孩子，早就被埋没到底层去了。
“你和宋野……”熊博士开了个口，又叹气，“哎，算了，好好的就行。”
事实上，他早就猜到了俩人会走到哪一步，毕竟带队去京城的周老师又不是瞎的。
做老师的，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了。
这俩人一没玩物丧志，二没耽误学习，反而在相互扶持，他除了感慨还能有什么？
“为什么错失高考，方便说么？”熊博士还是问了他最好奇的问题。
俞星染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抱歉老师，我不太想说。”
闻言，熊博士便真的没再问，而是提醒她，“海城的教育模式和南西还是有差别的，别太松懈，周老师和唐老师几个也都在线，如果有不明白的还是可以去问他们。”
“好。”俞星染说。
熊博士多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堆，活像电话班会。
这通电话说到最后，半句没说找宋野干嘛的。
挂断电话后，俞星染把两台手机摆一块看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的密码改成了六个一。
俞星染找了半天才找着的看上去很不错的电影，当天也还是没能看上，因为第二天高考出成绩。
其实她也知道熊博士那通电话具体想说什么，也知道最后不说了是因为什么。
电视上就反复跳动着那部电影的宣传海报，俞星染和宋野坐在沙发上。
“明天出成绩，你紧张么？”俞星染问。
宋野在冰箱拿了两瓶汽水，开了放茶几上，自己咕噜噜的喝了一口，一边擦头发一边才反应过来。
“是明天么？”
在大多数人心惊胆跳的等待着审判的时候，这人已经连审判是啥都忘了。
“九点。”俞星染有些无语的说，“要我陪你一块查么？”
“算了吧，九点你都还没醒。”
俞星染：“……”
俞星染从桌上拿了自己的手机，想再去看看其他人，因为平常这个时候群里应该都闹疯了。
从出来后她确实没再联系其他人，一开始是不想看，不想回，后来趋于平静后，她又不想再去搅了。
想着今天她冒泡应该是最合适的了，谁知群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半个月前，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人发过言。
她突然想起之前刷到的某个帖子，有些友谊，大多都是阶段性的。出了学校，出了社会，或是换了工作，就像是脱胎换骨重新刷机了一样，什么也带不走。
那时她觉得这话太绝对，现在却好像体会到了。
她关了手机，心里有些不适应。
“想不想出去走走？”宋野忽然问。
俞星染抬起头，宋野已经把头发擦到半干，把毛巾挂回了厕所。
临出门前宋野把她拽住，从柜子里拿了件外套套她身上，“临海昼夜温差大，你学哪儿去了？”
如今六月天，海城夜晚的温度才十来度，已经能赶上南西晚秋的气温了。
俞星染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俞星染本想带他去吹吹海风的，结果自己被冻成这个样子，近了海估摸着风更大，于是就在边上找了个主题公园溜达。
公园有个篮球场，这个点还有不少人在打球，球场边上有个环形的高架建筑，俩人围着建筑往上走。
“冷么？”宋野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俞星染垂头看了一眼，宋野的体温依旧比她的低，“你在拿我取暖？”
宋野的手指顺着掌心滑进去，扣住了她的手指，“给么？”
“五块钱一次。”
“那先来十次。”
俞星染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笑了，“你傻逼么？”
一直走到顶上才发现这建筑挺高，能把整个公园看个七七八八，现在才九点多点，公园人还挺多，球场上都是人。
宋野忽的想起了那台相机里的自己，他转身靠在围栏边上，捏着俞星染的指腹玩。
“那天的星星好像没有今天多。”他忽然说。
俞星染抬头看了一眼，“哪天？”
“你来找我那天。”宋野回答，“那栋危楼那儿。”
那天俞星染哪来心情看星星啊，全看宋野去了，生怕他窜下去。
但她却点头，“都多。”
“那天你害怕么？”宋野又问。
俞星染沉默，宋野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意为催促她回答。
“你再用点力，看能不能直接给我捏碎。”俞星染冷冷道。
宋野失笑，轻轻的揉了揉。
“怕。”俞星染坦诚说，“我怕你想的太极端，怕你觉得没意义，又怕你什么都不想……”
宋野愣了下，笑了，“那天早上酥姐来了。”
“我知道。”
“日记本你看了吗？”宋野问。
“没看。”
宋野顿了一下，他那天其实是想给她看的，只是那会太累了就没说，原来只有他有那种翻人本子的癖好。
“我没怪你看我画本。”俞星染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宋野垂眼，“谢谢。”
“来点实际的。”俞星染笑道。
宋野放开她的手，像谢幕似的提了提裙摆，给她鞠了一躬。
虽说是鞠躬，俞星染心里却倏的一顿，觉得这个动作暧昧极了。
这环形公路是能上自行车的，一行人骑着车路过，俞星染脸颊发烫，拽了他一下，“别作了。”
宋野让开路，拉着她转身撑到了护栏上。
“你那天有多害怕，找你那几天我就在你的基础上有多一倍的担心。”
“为什么？”
“因为你至多在四个小时内找到了我。”宋野顺了一下她的头发，语气有些莫名的自责，“但是我没有。”
俞星染垂下了头，看远处，宋野挪过来一点，轻声说，“阿鱼，向前走，向阳，向未来。”他突然弯腰下去，在她唇边印下一吻，“还有，向我。”
俞星染扭过头，宋野在她眼前，俞星染瞥向另一边，宋野又凑过去，还在她眼前。
如此反复几次后，俞星染骂了句幼稚后就傻笑了起来。
“阿乐。”俞星染叫了一句。
“嗯？”
“阿乐？”她又叫了一句。
“嗯。”宋野应，“你叫比酥姐叫好听。”
俞星染二话不说掏手机，宋野迅速回过神去抢她的手机，“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玩阴的啊？”
俞星染手里拽着手机，宋野拽着她的手，“放开。”
宋野：“你不说我就放。”
俞星染：“我不说。”
刚放开俞星染又试图解锁手机，宋野早就知道，一把锢着她，把手背到了身后，用了点力，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呼吸碰洒在耳尖，俞星染一下就不动了。
宋野勾了勾唇，轻声道，“阿鱼，我在京大等你。”
俞星染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宋野笑道，“你该不会会生气我没留在海城陪你吧？”
俞星染手肘拐了他一下，“你要真留在海城，我只会觉得你傻逼，那我怎么都会出去，你就自个在这吧。”
宋野露出果然的表情。
俞星染至今还记得这人不去参加竞赛的怂货样，不然她刚刚也不会问成绩的事，他就是怕这人傻逼兮兮的为了陪她留在这。
宋野在笑，胸腔一下一下的震动，“好，走出去没那么困难。”
“我不否认。”俞星染说，“不过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成绩都还没出呢。”
宋野平静的说，“是我会去京大，又不是等京大录取我。”
俞星染侧着头看他，一言不发。
“怎么了？”
“你低头。”俞星染点了点下巴。
宋野听话的垂下头，俞星染用另一只手勾了一下他的脖子，在他耳垂那咬了一下。
“等我。”
她很喜欢宋野自信的样子，即使周遭没有灯光，宋野不借任何，自己在发光。
宋野像过了电似的愣在原地，好像忽然明白了，不是她爱红耳朵，而是没有人受得了这样的撩拨。
回去的路上，俞星染还是把他往海边带了，绕路从环海公路往回走，最少要多走五六公里的路，不过无所谓了，总能回去的。
路过那片海滩的时候，正巧碰见流浪乐队的几人在收拾东西，应该是收场了。
“那天我在那唱了歌。”俞星染指了指。
“什么歌？”宋野顺着视线看到了搭好简易舞台的那块地方。
“有空唱给你听。”
“我竟然不是你第一个听众。”宋野委屈道。
“但是那天你找到我了。”
宋野没说话了，这比他是不是第一个听众重要太多了。
晚上一直走到凌晨才到家，俞星染觉得她比那几个流浪歌手更流浪，回到家就累的躺平了。
宋野压根没担心他的成绩，俞星染也没多担心，反正第二天没一个人起来了。
宋野是下午不紧不慢的去查的成绩，成绩和他预估的差不了太多——721，南西的文科状元。
不加加分都已经过了去年的京大录取线了，而且听说今年还可能会降低。
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俩人还是走了个形式出去吃了一顿好的。
那两天宋野的电话没怎么停过，王亦泽，张酥还有几个任课老师的。
才教了不到一年的老师纷纷打来贺电，一中教了他两年的老师却连个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期间，韩进和金哥也打了电话过来，先是祝贺，然后是说要过来海城让他请吃饭。
俞星染陪着他一块开心，就是偶尔会刷新一下手机，却没蹲到一个发朋友圈晒成绩的。
太不像一班那群二百五的作风了。
不过马上她就忙起来了，七月初，学校的借读证明下来了，那是一所私立高中，学校还办复读班，在七月中旬就得开始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