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姑娘？你睡了吗？”
虽然向夏夏明日就要离开，可她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来跟叶凝姑娘道声谢。
“没有，进来吧！”
叶凝一下就听出是向老板的声音，她声音如常清明，听不出是已经睡过了的嘶哑。
其实，她睡过了，只是中途醒来，忽然想到楚子佑跟她说的事情，一时有些呆愣。
门轻轻打开，向夏夏笑意盈盈，走向叶凝，让人如沐春风。
“叶姑娘，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休息？”
“没事，本来我也睡得晚，正好我们说说话”
叶凝坐起身，言语间更是善解人意。
“明日的事？”，向夏夏撩起衣裙，半个屁股坐在床边，“顾少侠给你说了吧？”
向夏夏长相秀丽如柳，端庄又不失娇俏，难得的美人。
此刻，她离叶凝只有一掌是距离，不知不觉间，叶凝欣赏的眼神透露出去，一时间，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叶姑娘？”，向夏夏又问了一遍。
啊！
“对，他跟我说了，我知道你觉得麻烦了我们，心中过意不去，但是，你不知道，早在之前，我们就与陆知远有一面之缘，他还给我们指了路”
叶凝能懂向夏夏此时的心情，一个宁愿自己独身承受全部也不愿意欠人情的人，此刻，却一下子欠了四个人情，她心中定然难受不已。
不过，她只能借缘分二字来安慰她了。
“想来，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二字吧！再说了，你都说我们是少侠了，那见到不平之事，少侠肯定要管啊！”
叶凝芙蓉似的眉眼飞扬，眼中光芒闪闪，为了减轻她的愧疚，她只能如此了。
“哈哈”
果然，叶凝孩子似的语气惹得向夏夏发笑，眼中都染了些许娇憨，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沧桑。
“好，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心安理得了。”
“就应该这样，我们是出自本心，绝不是什么怜悯，再说，你也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谢谢你们”
向夏夏嗓音陡然下沉，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被几个一面之缘的人看懂。
他们的善意是纯粹的，热烈的。
“不要老把谢谢挂在嘴边哦，今天，你应该挺累的，明日一早还要远行，早……”
“些休息”
一抹黑影忽地闪过，扰乱了叶凝的思绪，剩下的三个字未等说出可口，窗外的黑影看着便要破窗而入。
“你待这别动，我什么时候让你出去了，你再出去”
叶凝手脚麻利，一下便窜出被窝，披上外衣，拿起配剑，顺便将短刃递过去。
“你先拿着防身用，谁来了，就捅他”
“好，你小心点”
向夏夏接过短刃的手有些颤抖，可声音却显得冷静许多，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能给叶凝添麻烦。
她虽然从未经历过暗杀的事，但三年间，她一路走去，经历的低谷也不少，对生死一事看的比较轻淡。
待她爬到床上，缩在角落的同时，哐当一声，接着窗户的木屑掉落一地，与地板相碰撞，发出好听的声来。
两名黑衣人一跃而下，眼中冰冷，在看到叶凝的一瞬有些疑惑，不过很快被满眼杀意取代。
“两个？，那就一起杀”
“你们……”
……
他们根本不等叶凝张口，双双亮出长剑，猛地刺了过去。
而叶凝丝毫不惧，下腰转圜一下避了过去目光如炬。
一时间，三只长剑泛出的寒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叶凝边防边攻，手中碧月剑如流似影，一时间，与两人打了个平手。
“快走 ! ”
碧月长横，剑锋乍现，霎时与黑衣人双剑相撞，彼此交集间，叶凝大喝一声，让向夏夏趁机逃走。
她声音急切，向夏夏来不及回应，慌忙从床上下去，身子紧贴住角落，几个小碎步就已经来到门口。
她刚想打开房门，一边的黑衣人一记掌风袭来，门旁的花瓶应风而落，清脆的破碎声回荡了许久，向夏夏一惊刚张口想说什么 ，再抬眼间，其中一人向她刺去。
向夏夏大脑一时间宕机，身子却猛的转身，伸手去拉门。
她不是一个站着等死的人，但凡有一秒钟，也不会放弃拯救自己。
然而，剑已经到了她后颈处，只要他稍稍一弯，向夏夏下一秒便会香消玉殒。
“你逃不掉的”
那人眸中一闪，随即刀锋翻转。借着窗外清影，她略偏头看去，琥珀色的眼中浮现的是剑尖投射的的速度。
“向老板”
此刻的叶凝正被另一个人缠住，她只能虚晃一剑，暂时把两人分开，而后快速挽起剑花，将那人逼退，转身去拦。
可，即使这样，她也不可能赶得上。
寒光凛凛，更显出向夏夏白皙修长的脖颈。
刺啦一声，黑衣人的剑和腰被打弯，一下落在地上飒飒作响。
叶凝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便反应过去，跑去向夏夏身边，抚慰她略显僵硬的身上体。
“没事了”
身后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楚子佑从背后打伤，吐出血来，而方才被暗器所伤的人半趴在地，手却不老实的伸去摸剑。
谁知，他刚想有所动作，叶凝清冷的眉眼一顿，飞身就是一脚，用尽十足力气，那人胸口吃痛，被踹到屏风上一时无法站起，只能直直攥着胸口，面部狰狞。
楚子佑猛然间飞身进窗，甩手一个暗器，两人被制服，他手掌相互，拍了拍手，将两人扔在一起。
“我没事，你呢！”
这边，向夏夏刚一转头，那人就飞了出去，她惊魂未定的拿起手帕擦了擦莫须有的冷汗，天知道，刚才她把遗言都想好了。
大不了，让清脂楼的人将她抬到律法司，以死明鉴。
“我还好，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凝回应后，就看到李琂推门而入，不得不感叹他们来的这么及时。
李琂进门，先是上下瞧了瞧她们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接着便走向黑衣人边说:“上楼时，我们看到窗子被破，里面隐约有身影不断交错，还有打斗的声音，顾成津意识到不对，让我上楼等他解决完后，再从正门而入”
“哦，得亏你们来的及时，只是，没想到，梁龙会这么快！”，叶凝一下就猜到是梁龙干的。
“说明，他很害怕这件事公之于众，间接证明了徇私舞弊之事证据确凿”
向夏夏冷哼一声，眼中冰冷，却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
其实，她对于刺杀一事没有更多的情绪，反而更能感受到陆知远当年的无助。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却报仇无门，他曾想善待天下，然而天道人念荒谬绝伦。
“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放走，我们听你的”
楚子佑说着，边走到他们面前，随手扯下一块布分为两半，塞进他们嘴里，又挥手两个手劈，两人应声昏倒。
闻言，向夏夏眨下眼，思考起来。
见她不语，他直起身，把心中想法说出:“若是杀了，明日他只会派来更多的杀手，若是放了，他们回去将我们告发，那么梁龙会有几分忌惮，将注意力分散”。
接着走到四人面前，眼睛一瞬看着向夏夏:“所以，今天晚上是最佳时机，他以为杀手已经将你杀掉，就会掉以轻心，你今天晚上走，他不会发现”
走哪？！
江子盛听的稀里糊涂，挠了挠头，转眼看向李琂，而他摇摇头也不知道。
“那你们呢？”，向夏夏抿起唇，眼中有几分担忧，她知道今天是个好时机，可是梁龙会盯上他们的。
“我们都有武功，没事，再说了，他最在意的还是你的行踪，明日叶凝会装扮成你的样子，让他知道你从未离开”
两人对上眼神，叶凝颔首点头，转而跟她笑着说。
“对，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两人言之凿凿，皆是为了他们二人打算。
向夏夏心下动容，眼眸微动，袖中手掌蜷缩，握了又握，又忽地松开，“既如此，好 ! ，我即刻出发”，她面上镇定，言语间更是决然。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嗯”
两人说完，向夏夏点头回应后便离开了房间，她要去备马赶路。
屋内陷入沉默。
“说吧？！”
良久，江子盛走了两步，睨着眼看楚子佑，缓缓开口。
向老板瞒着他也就算了，偏偏顾成津和叶凝也不说出实情。
他是那种遇事就逃的人嘛？！
谁都听的出来，他的语气隐隐带着不解，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楚子佑走近几步，脸色严峻，他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只要解释了，江子盛不会执意逼问。
“这件事，不是不想跟你们说，而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几分危险。”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不说的。
叶凝眼睫微颤，难怪今天下午顾成津要她假扮向老板时她问为什么？，他却死活不说。
后来，自己连连逼问，他才肯说。
“我不怕危险”，江子盛一字一句顿道。
他从来不怕。
他只想着，四人既然在一起闯荡了，生死相依，就不该有隐瞒。
楚子佑顿了顿，没说话。
见两人各持己见，而江子盛已经眼露怒气，叶凝立马解释道。
“是的，今天他来跟我说要假扮向老板的时候，我也不理解，一再逼问下，他才肯说，其实是陆知远的事情”
“他，我们不是已经在调查了嘛？还有什么事？！”
说时，江子盛语气有些僵硬，却已经缓和了些。
“我来说吧！”
楚子佑倏地出声，主动去缓和两人的氛围，江子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让他跟同伴在一个频率上，不让他跟同伴一起解决，是在侮辱他。
叶凝见状，转头去看江子盛，只见他脊背一番上扬，想要回头却硬生生憋了回去，不一会，喉结动了一下，沉闷的嗓音响起。
“嗯”，短暂又别扭。
“陆知远三年前高中十甲，却被当今县令马出甲冒名顶替，还诬陷他考题作弊，满门抄斩，而向老板要为他翻供，所以，她去了更有权力的地方，大陵律法司。”
江子盛一愣，没想到会是如此。
“而且，你也看见了，今日梁龙就来杀她了，知道的人越多，他派的杀手也就越多。”
直到楚子佑说完，他脸上无语又气愤的表情都没停过，“可恶，自己没有能力，却要抢夺别人的人生。”
江子盛恶狠狠说道，转念一想，他又轻声道:“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认罪了……”
“放心，这事我管定了，以后可不许瞒着我了”
“好，什么都不瞒你”
楚子佑虽笑着答应，可心中却酸胀无比，他心中的秘密是沉重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敢轻易提起。
如果可以，希望可以瞒一辈子。
李琂听着江子盛孩子气的话，不禁轻笑，对于楚子佑的隐瞒他是理解的。
“那，我们明日去红袖阁调查她的行踪”，偏头看着一边静静站着的叶凝。“叶凝，恐怕，这几日你不能常常出门了，即使出了门，不能太久，还要扮成向老板的衣着。”
“李仲说的对”
“好，我会留意，你们也要小心，梁龙迟早会知道我们的存在。”
“哼”
不等其他人回应，江子盛仰头冷哼一声，面上轻蔑，“有本事，让他来，看小爷不打飞他 ！”
自从楚子佑提醒他后，江子盛就再没说过“小爷，本少爷”之类的，可见他是多么气愤梁龙。
看，无论他多生气，想到的也只是打飞，与皇家截然不同。
李琂看着眼前这个纯粹的少年，突然无比的渴望拥有他的赤子之心。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用自己已经脏了一片的心说道。
“你这副模样，他肯定怕的不敢来了”
江子盛哼哼两声，很是享受李仲的吹捧。
身后传来细微又闷哼的响动，两名黑衣人已然有了醒来的迹象。
看着两人不断挣扎，楚子佑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招招手，“江子盛，过来，帮把手，把他们扔到大街上去”
“好，不是要放了他们吗？”
“这个办法好!”
叶凝突然一笑，瞬间领略到楚子佑的意图。
“这样，白天，百姓一看两人一副刺客打扮出现在清脂楼前，我们再找人散播一下，或许根本用不上散播，有了向老板与官府的赌约，他们定会猜到官府身上去。”
听了李琂的解释，江子盛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一脸欣喜道: “哦，就是说，如果在这三天之内，向老板有什么差错，官府一定逃不掉干系”
“那还不赶紧快点，晚了天就亮了”
说着，他一把扛起一人就兴冲冲往外走。楚子佑摇摇头紧跟上去。
等他们回来，向夏夏一身便装，头戴斗笠已经上马准备出发了。
“今日，楼中一些丫鬟，姑娘和小厮来找我，他们害怕清脂楼出事都说要离开，我便给了他们卖身契和银两让他们走了。”
“留下来的，我已经交代了，你们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好，你放心吧，一路顺风”
对于那些人的离开，楚子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间，忠心的人难得。
“接你吉言了，驾 ! ”
向夏夏爽朗一笑，短鞭一挥，马儿嘶吼一声便疾驰跑去。
再抬眼，已不见了踪影。
狡黠的月光洒在路上，顿时，眼前波光粼粼，像洒满了盐粒。
楚子佑抬头望去，天边隐隐露出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