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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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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719年。

卫国篡位新君州吁(zhou xu),为了树立在国民中的威信,联合宋、鲁、陈、蔡四国共五路大军进攻郑国,在郑国的家门口耀武扬威一番,郑国诈败,州吁认为已达到挑战胜利的目的了,于是高奏凯歌,洋洋自得地率兵回国了。

从五国军队合围郑国到解围撤出,一共才仅仅五天的时间。为啥弄那么大的阵势而仅仅小胜一场就匆忙撤军?是害怕自己国内民心不稳而发生政变。

州吁问石厚:“我怎样做才能在国内树立威信,让人民顺服呢?”

石厚回答:“我的父亲石碏(que)以前是上卿大夫,为人公道正直,很有威望,向来被国人所信服。主公如果能把我父亲请回来主持朝政事务,那么您的君主的位子就能稳定了。”

注:【碏:que,新华字典里就给这个碏子一个解释,就是历史上的这个名字】

州吁大喜,派人带着厚礼来请石碏上任。

石碏拒绝了。

州吁对石厚说:“你父亲不肯来就职,那么我亲自去请教治国方针大计,能行吗?”

石厚回答:“我父亲为人耿直,您亲自去拜访他也未必能搭理您。还是我以君主的命令回去找他吧。”

于是石厚回到家中,向父亲致以君主的谢意。

石碏问:“新任君主找我想要做什么呢?”

石厚回答:“只因为国内民心不稳,想向父亲请教一些治国方针大计(只为人心未和,恐君位不定,欲求父亲决一良策)。”

石碏说:“按照宪法程序来说,各国的诸侯即位,首先要禀告朝廷,入朝觐见周天子,得到天子赏赐的黼(fu)冕车服,任命诏书,奉命为君,国人难道还有什么话说了吗(诸侯即位,以禀命于王朝为正。新主若能觐周,得周王锡以黻冕车服,奉命为君,国人更有何说)?”

注:【锡以黻冕车服:赐给礼服、礼帽、车辆和章服。锡,赐予。黻冕,fu mian,指祭祀或上朝所穿的礼服礼帽。这些与车辆及车上遮盖的帷帐都有严格的等级标志】

石厚说:“有道理,是要按程序办事。但是无故入朝,天子必然起疑心,还是得要有一个人事先跟天子打个招呼,引荐一下为好。”

石碏说:“那有何难?现今陈侯(陈桓公)忠顺天子,与天子走动频繁,关系很好,是天子的红人。我们卫国与陈国关系也不错,况且还有这次借兵相助的事。如果新主州吁亲自去陈国,面见陈侯,请求陈侯跟天子说情,然后州吁再入朝觐见,这事不就成了吗?”

石厚随后就将父亲说的话告诉给州吁。

州吁大喜,马上准备厚礼,命令上大夫石厚护驾,快马加鞭地赶往陈国。

石碏与陈国的大夫,名子针,一直关系很好。石碏见州吁已按照自己的建议前往陈国,马上给子针写了一封血书,委托子针送给陈桓公。书曰:

外臣石碏百拜致书陈贤侯殿下:卫国褊(bian)小,天降重殃,不幸有弑君之祸。此虽逆弟州吁所为,实臣之逆子厚贪位助桀。二逆不诛,乱臣贼子行将接踵于天下矣。老夫年耄(mao),力不能剿,负罪先公。今二逆联车入朝上国,实出老夫之谋。幸上国拘执正罪,以正臣子之纲。实天下之幸,不独臣国之幸也!

注:【陈桓公:妫姓,名鲍,陈文公之子,公元前744年-公元前707年在位,共在位38年。陈桓公二十六年 ,公元前719,卫公子州吁弑杀国君卫桓公自立,陈桓公协助卫众大夫杀死州吁】

陈桓公看完信,问子针:“这事咋办?”

子针回答:“卫国发生弑君的事,是天下人人共愤的事。现在他俩来了,就是自投罗网,马上抓捕,不能让他跑了(卫之恶,犹陈之恶。今之来陈,乃自送死,不能纵之)。”

于是定下计策准备抓捕。

次日,在太庙设立庭燎(tingliao,点起火把),陈桓公在中间居坐,左右两边站立文武大臣。

石厚先到,看到太庙大门前设置的公告牌:“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着,禁止入内!”

石厚大惊,问大夫子针:“这是啥意思?”

子针回答:“这是我们的祖先遗训,告诫陈侯以及国民不能忘记。”

随后,州吁也来到太庙见过陈侯,送上礼物,刚要施礼问候,就看见子针站在陈侯的身边,大声喝骂:“奉周天子的命令,专门抓捕弑君的州吁、石厚二人!其余随从人等免罪!”周围卫士涌入,捉拿州吁、石厚二人,投入狱中。

陈侯随即就要把二人杀头,就地正法。

一众大臣劝说:“石厚乃是石碏的亲儿子,还不知道石碏是啥意思呢,不如请卫国的官员和石碏一起前来,问他怎么处置吧。”

陈侯同意了。

于是将州吁、石厚二人分别关押,州吁关押在濮邑,石厚关押在本国。派人星夜往卫国给石碏送信。

注:1.【濮邑:春秋时期为陈国的邑名,今安徽亳州东南】

2.【本国:即本国都城,国做都城解。陈国都城在今河南淮阳县】

石碏接到书信后,来到朝中,召集文武大臣开会商议,把州吁被捕的事告知大臣们。

众大臣都说:“这是关乎国家的大事,愿服从国老的安排(此社稷大计,全凭国老主持)。”

注:【国老:古代告老退休的卿大夫,尊称为国老。这里指石碏。】

石碏说:“这俩逆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明正典刑,以谢先灵(二逆罪俱不赦,明正典刑,以谢先灵)。”

于是派遣右宰,名丑,前去濮邑把州吁正法。

注:【右宰:you zǎi,春秋时卫国官名。《左传·隐公四年》:“卫人使右宰丑莅州吁于濮。”\" 杨伯峻 注:\"右宰,卫国官名…… 丑,人名。\"《左传·襄公十四年》:\"右宰谷从而逃归,卫人将杀之。\"】

然而派谁去杀了石厚成了难题,众大臣都不愿意去,说:“州吁是首犯,杀了他就行了,石厚是从犯,就免了他的死罪吧。可以从轻发落。”

石碏大怒:“州吁做的这些坏事,都是这个逆子石厚怂恿的,他才是主谋。各位请求从轻发落,难道要我背负护犊子的恶名吗?那我就亲自去杀了他,不然,我哪有脸面去见先人的宗庙(诸君请从轻典,得无疑我有舐犊之私乎?老夫当亲自一行,手诛此贼,不然无面目见先人之庙也)!”

众大臣劝阻无效。

于是就派家臣名獳(ru)羊肩,前去陈国正法石厚。

注:【家臣:春秋时各国卿大夫的臣属。卿大夫家的总管叫宰,宰下又有各种官职,总称为家臣。后亦泛指诸侯﹑王公的私臣。】

右宰丑与獳羊肩一同来到陈国,拜见陈桓公,感谢陈侯铲除篡乱的恩德,然后分头行动。

右宰丑来到濮邑,将州吁押赴刑场,明正典刑,斩首。

獳羊肩在陈国监狱,提出石厚,石厚说:“我是罪有应得,该死。但是我要上囚车,回国面见父亲,然后赴死。”

獳羊肩说:“我就是奉了你父亲的命令来这里杀你的,如果还挂念你父亲,我就把你的人头带回去。”

随后,斩首。

石碏在派出右宰丑和獳羊肩之后,准备隆重的车队,前往邢国迎接逃难的公子晋回归卫国,拥立为新的君主。

左丘明修《传》至此,称石碏“为大义而灭亲,真纯臣也。”

史臣诗曰:

公义私情不两全,甘心杀子报君冤。

世人溺爱偏多昧,安得芳名寿万年?

陇西居士又有诗,言石碏不先杀石厚,正为今日并杀州吁之地,诗曰:

明知造逆有根株,何不先将逆子除?

自是老臣怀远虑,故留子厚误州吁。

公子晋归国即位,史称卫宣公。

祭告宗庙,重新为被弑杀的哥哥卫桓公发丧(公子晋自邢归卫,以诛吁告于武宫,重为桓公发丧,即侯位,是为宣公)。

尊石碏为国老,世代为卿。从此,陈国、卫国关系相处融洽,亲如兄弟。

注:1.【武宫:即卫武公姬和之庙。卫武公是卫桓公完、卫宣公晋的祖父。】

2.【卫宣公:姬姓,卫氏,名晋。卫庄公之子,卫桓公之弟。公元前718年-公元前700年在位。 公子晋早年在邢国作人质。公元前719年,公子晋另一兄弟公子州吁弑杀卫桓公,自立为君。石碏平定州吁之乱后,从邢国迎公子晋回国即位,是为卫宣公。】

3.【轶事典故:当初,卫宣公和父亲卫庄公的姬妾夷姜私通,生下儿子急子(一作汲),卫宣公便把急子托给右公子抚养。卫宣公很宠爱夷姜,因此将急子立为太子,并让右公子教导他。

后来,右公子替急子迎娶齐国女子宣姜为妻,还没有成婚时,卫宣公看到宣姜长得漂亮,竟自己把她娶过来。卫宣公得到宣姜后,非常宠爱,另外建筑一座宫殿,与宣姜居住。宣姜生下两个儿子公子寿(一作寿子)和公子朔,卫宣公让左公子教导他们。

夷姜因此失宠,上吊自杀。

夷姜死后,宣姜和公子朔一同诽谤太子急子。

卫宣公自从夺娶宣姜后,心里开始厌恶急子,总想废掉他。当卫宣公听说急子的坏话时,非常生气,于是派急子出使齐国,指使强盗在半路上看见手拿白色旄节的人就杀掉他。

急子将要动身时,公子寿知道卫宣公想杀死急子,就对急子说:“边境上的强盗看见你手中的白色旄节,就会杀死你,你可不要前去。”并让急子赶快逃走。急子不同意说:“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而求生。”等到急子走到莘地河边时,寿用酒把急子灌醉,然后拿走急子的白色旄节。强盗看见来人手持白色旄节,就杀死了寿。寿死后,急子赶到,对强盗说:“应该杀掉的是我。请杀死我吧!”强盗一并杀掉了急子,然后报告卫宣公。卫宣公于是立公子朔为太子。

司马贞《史记索隐》:“宣纵淫嬖,衅生汲、朔。”】

4.【卫桓公:姬姓,卫氏,名完。卫庄公之子,卫前废公(州吁)、卫宣公之兄。公元前734年-公元前719年在位,在位16年。公元前719年,州吁聚集卫国流民弑杀卫桓公。自立为君,史称卫前废公。卫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位遭到弑杀的国君,从此弑君成为惯例。】

这就是卫石碏“大义灭亲”的故事。

这是公元前719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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